山河令（8）

太湖的三白山庄乃是一处远近闻名的胜地，山庄的主人赵敬不仅是五湖盟之一太湖派的掌门，还是浙西节度使的女婿，黑白两道通吃。

秦九霄说近日便是太湖派赵掌门的生辰，他是代表四季山庄前来送贺礼的。

三白山庄富甲一方，赵庄主也很是阔绰，他的生日宴就连湖州城的平头百姓也能蹭一蹭流水席。而专门用来招待高官名士的宴会，更是另一番奢靡景象。

山庄内厅铺陈奢华，千灯悬照，上百个胡姬歌舞不休。

安雨蹭了秦九霄的请帖也有幸在座，她和秦九霄坐在一起，沉浸满堂纸醉金迷的欢愉之中。

秦九霄的注意力却是全放在安雨身上，少女不知不觉已经喝了一杯又一杯。赵敬用来待客的酒自然不凡，连他都有些晕乎乎的了，安雨的面色却丝毫不改，秦九霄连连咋舌：“人不可貌相，我现在信了你不是高门大户的闺秀小姐，而是江湖中人了，女侠，我敬你一杯！”

赵敬作为整场聚会的主角，对于所有宾客的情绪照顾的是面面俱到，他一路敬酒很快到了安雨这一桌。

“秦少庄主，还有这位女侠，赵某有失远迎啊！今日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海涵。”

中年男子面上笑容和善，正像江湖传闻中那般只是个锦衣玉食的富贵闲人，对他们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小辈也是客客气气。

但是在安雨眼中，对方周身竟染了一身污浊和血光，安雨皱着眉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可能真是醉了。

“我不是已经来了人间了吗，怎么这里还有一只恶鬼？”

秦九霄压根没听清身侧少女的喃喃自语，他赶紧拉着安雨站起来对着赵敬举杯。少年一张嘴便冒着傻气：“赵伯伯，四季山庄上下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在场的人都被秦九霄逗得哈哈笑了起来，气氛十分欢乐。

这段小插曲很快过去，安雨却不免用目光追逐着赵敬的身影。

赵敬早已习惯自己作为全场的焦点，因此也不曾察觉安雨不善的眼神。

安雨跟白狐混久了，也养出了看人先观气的那套毛病，普通人一般也就是灰白色，手里沾染过人命便染上血色，只有罪大恶极之人才会是浓黑之中泛着血光，这般独特的颜色。

这种人安雨在鬼谷见了不少，在江湖上却是头一次打照面。

尤其，在场所有人似乎都对此一无所觉。

这鱼龙混杂的江湖果然比鬼谷有趣一万倍。

等三白山庄的寿宴结束，也到了秦九霄要履行约定把安雨送回去的时候。安雨当然不可能让秦九霄送她回家，回哪？青崖山下？

这一身正气的正道少侠怕不是会大叫一声妖女受死，然后一剑劈了她。

“安姑娘，你是说想跟我一道回四季山庄？”

秦九霄指着自己鼻子问完，就见面前那秀骨绝伦的素衣少女眼泪汪汪的点了点头。

“曾有个朋友对我说，将来若有机会一定要去四季山庄看看，是不是真的四季花常在。”

安雨口中的朋友，当然不是她自己，而是温客行。

可惜江湖之大，当年的温客行也没提过那个让他心生向往的四季山庄究竟在何处。

安雨好不容易逮着了四季山庄的人，当然要跟去见识一番，将来若有机会再见到温客行，也能有些新鲜事可讲。

安雨之前被白狐逼着在山中闭关清修数年，成日一人一狐相对实在是快疯了。

等翅膀硬了，她就溜了。

然而也不敢去鬼谷找童年玩伴温客行，怕温客行被白狐迁怒。只能假装忘了世界上还有这么号人，离开青崖山开始行走江湖。

面对少女的祈求，秦九霄只好答应，但他又多说了一句：“四季山庄，也许早就不是你朋友眼中那个四季山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