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颜皖做了个梦,梦里什么都有。
苏州的底楼平房,家中的小矮凳,还有院子里满院的桔梗。
早天里下了雨,晚间也就没了那兴致。颜皖好像看见记忆中的那个人眼里布满血丝,指甲嵌入她的皮肤,好像要将她吞噬。
近在咫尺,影像越拉越近,颜皖猛的惊醒。
五更天大明。
颜皖坡着脚,慢之又慢下了塌。
早日的天青涩又迷人,月亮依旧悬于空中,干净澄黄的月光。
阿娘说,跟月亮念心事,她会记着。然后抹去你的遗憾,护你一辈子。
颜皖没试过,终是怕失望,最后落了空。
酉时,颜皖盼着常安来,总是往外头看去。
好生奇怪,往日酉时早已起身了的,桌上的桔梗也没了去处。
颜皖出去了吗。
低语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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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安劳烦,叫下你们先生。
北平听书馆外头,常安搂着桔梗身着长身旗袍。
本来就是个美人胚子,往那一站,真真是勾人的魂。
小卒小姐留步,我速去告知。
北平的天冻人的很,即使穿了貂绒,寒风依旧催人醒。
冷的打寒颤。
小卒请小姐移步后室。
没什么表情,径直入了听书馆。
听书馆构造简单大方,倒是与北平应了同一处景。
推开门,映眼的是宽厚熟悉的背影。
常安李鹤东!
李鹤东常安。
常安上前两步,放下桔梗。打算离开,她不想听他说废话,他骗了他五年还不够吗。
李鹤东抬手握住常安的手腕,清瘦了好多。
常安你……
声音不似刚才的惊讶,平静,不带感情。像一粒石子沉入大海,片刻就回归平静。
李鹤东我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桃花酿。
李鹤东淡笑,眼神却深沉,好久才开口。
常安生性冷淡,但却喜喝酒,过去李鹤东不会,常安也不会吵着要。
常安麻烦您把这束桔梗转交给你家先生。
常安把手里的桔梗递给旁边的理事,无视了李鹤东。
李鹤东你怎么了啊,我放下枪了,也好久没去道儿上了。
陡然一转,瞥见常安惊艳淡漠的脸庞。
纵使不做什么表情,那双桃花般的眸子,极致吸引人。
像深夜里的星云揉碎,终被搅散。
常安跟我还有关系吗?
退了半步,抬手擦去朱唇的殷红,将过肩的云卷挽了起来。
李鹤东陈平生死了。
李鹤东我杀了他。
你能不能留下来。
终是没说出口,怕最终适得其反。
常安他该死,但远远不够。
有的时候,仇恨真的可以超乎所有,不惜代价的杀掉他。
常安你死了该多好。
常安你真的应该去死。
依旧是轻语,却像一把利刃,上面噙着血,划在心口。
疼痛难忍。
虽说是在黑白道上混迹多年,什么刀光剑影没见过?可姑娘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足以让他溃不成军。
去死吗?
可是那满箱的鸦片,那把刀子,都不是他准备的。
常安先生您是大忙人,没必要在这跟我这么个小人物纠缠,有损您形象。
常安道上的事小女也管不着,叨扰先生良久,实属抱歉。
李鹤东身形一怔,点点思绪被勾起。
“我有分寸,道上的事一个女子便不用着管。”
常安欠身,只是脸上依旧没有笑意。
“纵使小女子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先生不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
“喜欢谈不上,只是会念着花开,数着花落,然后说我好想他。”
“常安即长安,长安无归期。”
“先生,别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