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青春，那一场迟来的审判（二）

上篇 2004的故事1.球场暴力事件

2004年的春天，当时的我还是一个十八岁的槽懂少年，就读于滨海市第一中学高三二班。

在滨海市，第一中学可谓大名鼎鼎，在当地人的眼中，进了第一中学，基本等于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大学的校门，而在班级中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的我当时更是早早地把眼光放在了一些国内知名学府之上，那时候我和身边的同学们都意气风发，满怀着对未来的美好幢景，却不知道在这个如花的季节里，死神已经悄然降临了。

滨海市第一中学每年也会向高校输送许多体育特长生，尤其在篮球方面学校一直有着良好的传统，因此校内建有许多篮球场，这对于我们学生而言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因为对当时的我们来说，唯一合法地宣泄青春期荷尔蒙的途径就是在球场上了。

可是这唯一曾经给我们三年枯燥生活带来一丝慰藉的球场，在高中的最后几个月，却成了那一场噩梦开始的地方。

出事的那一天我记得是3月9号，刚刚过完三八妇女节的第二天，之所以我对此有深刻的印象是因为在前一天，我们的物理老师张老太太在学校组织的妇女活动中幸运地抽到了一个价值数百的微波炉，由于兴奋过度导致近三年来第一次破天荒地忘了给我们留作业。

那天下午进行了一场由学校组织的班级间的篮球赛，这样的比赛每学期都会有一次，这一次也是我们高中阶段的最后一次了。

不知道是因为生活过于枯燥，还是出于那个年纪特有的很单纯的集体荣誉感，每逢这样的比赛，所有的同学都报以极大的热情参与，即便是那些连一个进球得几分都不知道的女同学，往往也会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三个一群两个一伙，亭亭玉立地站在球场四周。她们的存在也把那些本来对球赛毫无兴趣的男生吸引到球场边上。

那一天也是如此，学校的操场上周围早早地站满了人，在球场上热身的时候，我装作不经意地向四周扫了一眼，我们班的文艺委员周丽雯果然也站在人群之中，雾时间我的心中轻轻泛起了一阵波澜。

周丽雯中等偏上的个子，皮肤白暂，五官精致而妖媚，身材和气质相对与其他女生也稍显成熟一些，她留着和所有女生一样的短发，平时往往穿一身校服，偏偏这古板的白底蓝条的校服穿在她的身上就会显出一种别样的魅惑，直到上了大学之后，我才明白有一种美丽叫制服诱惑。

周丽雯是我们班的班花，至于是不是校花则有一定的争议，不过在包括我在内的高三二班大多数男生的眼里，她远比学校中另一个有名的美女——四班的孙芸芸更迷人。

尽管许多年之后，我出于个人原因，从来不肯承认，但实际上在那个时候，我和班上至少一半的男生一样，都暗恋着周丽雯，此时站在球场上的几个队友也看上去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准备在这一场比赛中大显身手。

我们那天的对手是篮球水平倒数第一的六班，按照我们班有望问鼎冠军的实力可以轻易获胜，最后的结果也是如此，只是在比赛的过程中却发生了一个意外。学校的篮球比赛时间比正常的比赛略短，分为上下两个半场，每个半场的总时间是二十分钟。在上半场刚进行到五分多钟的时候，我刚刚在一次快攻中来到了对方的半场，却发现对方本来已经退到了篮下的两个人，毫无章法地冲了过来。我有些意外，随即明白他们的目标不是拿球的我，而在我的身后。

我立刻意识到身后出了事情，急忙回头望去，只见本方的场地上已经围满了人，两个穿着不同颜色球衣的人正在地下翻滚扭打。

等我赶到的时候，两个打架的人已经被分开了。看清了两个人之后，我的心中“咯澄”一声，这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两个人。球场上的肢体冲突演变成斗殴不是很严重的事情，比通常的斗殴性质要轻一些，一般都是被老师口头批评一番就完了，但这一次不一样。

参与斗殴的两个人分属于我们班和六班，我们班的是黄明飞，也是我的发小和最好的兄弟，他这个人看上去咋咋呼呼的，但实际上是个好孩子，很少和人打架，他这里没有什么问题。

真正麻烦的是另一个参与打架的人——六班的刘国伟。

即便在升学率很高的学校比如滨海市第一中学，也是有一些异类的，刘国伟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在校风严谨的学校里，独树一帜地在脑袋前局出了一筷显眼的红毛，考试也经常是一位数的成绩，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安然无善地留在学校里，因为据说他有一个资产至少数亿的爹。

刘国伟让当时所有的学生感到害怕却不是因为他富有的爹，他的恶名是在一次次斗殴中打出来的。早在人校第一年，当时的校园霸王是个外号“黑熊”的家伙，他是校队的三铁运动员，滨海市高中组铅球项目的记录被他保持了好几年，黑熊看不惯一进校就高调嚣张的刘国伟，两人发生了冲突，那一次刘国伟被高了他一头的黑熊捧得鼻青脸肿。而在不久后的一个晚上，据说黑熊被人砍断了一条胳臂，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校园里。此事我们听到的只是一些传言，不过自那以后，曾经一直跟在黑熊屁股后面的那一帮无赖学生，见了刘国伟都客客气气的，一脸的诸笑。于是校园里有些人传言刘国伟有黑道背景，也有人说他的家族本来就是黑道生意起家。偶尔会有些面目凶恶，身上文着各种粗劣文身的青年来找刘国伟，更是证实了这一点。以后的两年里，围绕着刘国伟还发生了几起有名的斗殴事件，几乎每次都是对手被他打得惨不忍睹，唯一一次例外，是在高二学期末，一个从外地转学来的学生，据说是练过多年跋拳道，一脚把刘国伟踢得在家里躺了一个星期，不过在不久之后，这个学生也出了意外，他的腿被人用一辆套牌车生生碾断了，因此休学了一年，直到我们毕业也没有回校。这一次的失利实际上让刘国伟在学校里更加恶名远扬。

而刘国伟也从未因打架受到过学校真正的处罚，最多只是被警告了几次而已，至于警察的身影更是从来没有在校园里出现过。

黄明飞被刘国伟打了不算什么，在滨海市一中被他欺侮过的同学不知有多少。而此时令所有人担心的是这一次吃了亏的是刘国伟，他的眼角裂开了，鲜血把他白色的球衣染红了一片，在众人的拉扯之下，他一面奋力挣扎，一面狂叫着要把黄明飞弄死，黄明飞则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站在操场上。

幸亏在其他场地观看比赛的一位学校的副校长和几个教师及时赶来，才镇住了局面，刘国伟虽然器张，也不会当着校长的面闹事，于是表面上这场冲突结束了。因为这一闹，众人打比赛的精神也没了，黄明飞和刘国伟都没再出场，大家草草地地打完了这一场球赛虽然最后我们赢了，但也没人感到胜利的喜悦。

比赛结束以后，刘国伟忽然朝我们班这边走了过来，我的心中猛地紧张了一下，果然这件事还没有完结，不过随后看到副校长还在不远处，我还是定下了心神。

刘国伟此时已经平静下来，他恶狠狠地盯着黄明飞大声道：“明天晚上放学以后，咱们到后面见，不去你就是女子养的。”说完晃悠着膀子，迈着蜻蟹步走了。

所谓的“后面”当时的学生都知道指的是什么，那是在宿舍楼后面的一个废弃工厂。

当时刘国伟的声音很大，很多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怀疑校长和一些教师也听到了，虽然看上去他们都像是没有听到的样子。

我有些担心地看着黄明飞，他的脸上看上去毫不在意，不过我知道他是伪装的，虽然学生时代打架是难免的，但要去面对一个动辊卸掉别人胳膊腿儿的凶残对手，完全是另一回事儿了。

我理解黄明飞为什么要展现出无所谓的态度，因为换做我，我也会做出相同的姿态，对于青春期的热血少年来说，面子远比生命要重要。在当时的情况下，周围有太多的同学，无论内心有多恐惧，也不会表现出来，尤其是其中还有自己喜欢的女生，唯一的不同是当时我喜欢的是周丽雯，而他喜欢的是如今我的夫人杨安玲。

杨安玲其实也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属于比较阳光型的，同时人也比较好强，作为班上的学习委员，她的学习自是不用说的，此外她还是校女篮的主力前锋，这一点我和黄明飞都自愧不如，因为同样喜欢篮球，大家经常在一起打球，相互间都很熟悉，不过既然是运动员，她的身上免不了有些大大列冽的女汉子气，与班花周丽雯身上柔媚的女性气质完全不同，所以当时在我眼里，她和黄明飞差不多，这点在她上大学以后才有所变化。

当然，在很多年之后，我一直坚持我当时喜欢的也是杨安玲，原因就不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