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泠一睁开眼,冥时就问道:“你的彼世镜,在哪?”
强忍着神魂碎裂的痛,暗泠呼吸沉重了许多,面上也留下了滴滴冷汗。
她却是笑了:“我怎么知道?彼世镜离家出走也不是一天的事了。”
冥时冷笑一声,修长的手抚摸过闪动着冰冷光泽的铁索,
“你不说也没关系,弑神刀已经入体,神魂也开始破碎,此界天道也在吸收你的力量,这种情形,彼世镜也救不回你!”
暗泠就像是破罐子破摔了,道:“活了数万年,本也够了。顾忌着你,也只是沉睡,这下你自己动手,我倒省了一番力。”
这话说完,她便咬着牙,不再说话了。
真的,好疼!
而另一边,谢怜却是拿起了芳心,一剑刺穿了君吾的心脏,将他钉在了岩壁之上!
鲜血从君吾口中溢出。
谢怜这一剑,贯了他能贯入的最多法力,在刺中君吾后一瞬间炸开。再强的自愈能力,也无法修复!
山塌了。
君吾原本是被钉挂在岩壁上的,岩山倒塌后,却变成了躺在地上。
但他还没放弃,反手握住芳心剑柄,似乎想在剑刃上写字。那自然是咒术,必须阻止。可谢怜刚举起手,梅念卿便奔了过来,道:“太子殿下!算了吧,算了吧!”
谢怜住了手,不知他喊的是哪个,又是让谁算了。君吾又咳出一口血,怒道:“给我滚开!”
梅念卿跪在他身旁,对他道:“殿下,算了吧!真的算了吧。继续战,也没什么意思了。”
君吾道:“你懂什么?!滚开!”
“我是不懂,这么多年了,你神仙也做过,鬼王也做过,该杀的都杀了,想要的也都拿到手了,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到底想要什么?想要证明什么?”
闻言,君吾脸上闪现一瞬的茫然。
但没茫然多久,他又暴起扼住国师的喉咙,怒道:“你少来教训我!你没有资格教训我!没人有资格教训我!”
眼下君吾力量不足,这一扼不算难解,谢怜正要动手救人,国师却摆摆手让他别动,继续道:“殿下啊。”
君吾冷冷看着他,还是没放下手。
即便他现在力量不足,要拧断国师的脖子也易如反掌,十分危险。国师却就任他这么扼着自己,道:“我教导太子殿下,根本不是为了教导出一个没有走错路的你,然后用他来羞辱你。他是他,你是你,你们本就是不一样的人,有不一样的路,再正常不过了。我以前说,你不相信,那么现在呢?”
君吾盯着他,一语不发。
国师道:“我不过是真的很想念太子殿下,想念曾经的乌庸国,想念我们所有人,还有我们没有飞升的那些日子罢了。”
“……”
国师又道:“这么多年了,太子殿下,我只是看着你,我都觉得很累,很累了,你自己呢?你真的不累吗?”
作为三界第一武神,君吾的面容和仪态,永远是完美的,一尘不染的。此时,褪去了所有光环,谢怜才发现,就算除去那三张人面疫,他的面色也过于苍白了。
轮廓过于冷硬,眼眶之下还微微发黑,显得阴郁难言,根本没有光晕笼罩下显现出来的那般温和。
但是,现在的他,看起来才像是活的。尽管也是恹恹的。
国师道:“殿下,你已经败了。给你自己一个解脱吧。”
“……”
君吾有点迷惘地道:“我败了吗?”
过于强悍的法力波动轰破了岩窟的穹顶,浅淡的阳光自上方洒落。
空中似乎飘下了雨丝。君吾躺在地上,谢怜站着,居高临下俯视他,居然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了一缕如释重负。
他不禁怀疑,也许,被什么人打败,结束这种分裂而疯狂的日复一日,也是君吾一直以来内心深处的愿望也说不定。
半晌,君吾忽然问道:“那招,叫做什么。”
“……”
谢怜举袖,擦了擦脸边的血,道:“胸口碎大石。”
君吾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叹了口气,闭上了眼,道:“漂亮。”
国师坐在一动不动的君吾旁边,道:“殿下,你们走吧。”
他没有起来的意思,谢怜道:“师父,你不走吗?”
国师摇了摇头,道:“我陪一陪太子殿下好了。毕竟以前,我没有陪他。”
雨水越来越大,冲刷着君吾阖眸的脸,以及从伤口流淌出来的鲜血和生机。
冲着冲着,谢怜觉得,他脸上那三张人面,好像渐渐淡去了一些。不知是不是错觉。
沉默一阵,谢怜把背上斗笠摘了下来,垂手一丢,盖在了君吾的脸上。
负手在旁的花城走了过来,看着君吾便问道:“冥时和暗泠在哪?”
信约也跟在他身后,看向君吾。
听到这话,放松下来的众人顿时又警惕地看向君吾。
只见君吾随手拨开了脸上的斗笠,看着出现了一缕阳光的天空,道:“就在铜炉山里。”
得到了地点,花城转身就想走,君吾却又道:“已经晚了,在仙乐引爆所有法力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谢怜一惊,花城转过身来,眸中冷光闪闪。
“暗泠所有的法力都在仙乐身上,直到仙乐引爆,才会在仙乐不需要的时候流回她自己身上。可只要在那一瞬间,破开暗泠本身的护体屏障,暗泠恢复的法力也会尽数流散,被这天地吸收。”
“直到最后烟消云散。”
“呐,过去这么久,应该已经吸收大半了吧”
君吾竟然笑了起来。
花城面色愈发冷峻,握刀的手向着天空猛地一挥,破开暗中隐藏的界。
果然,不远处法阵的光芒显现,还有,延向天边的两根铁链。
毫无疑问,那法阵中的人,被铁链锁着的人,是暗泠!
得出这个结论,恢复精力的几人赶紧飞身至那边。
断神台上,冥时看到过来的几人,对暗泠笑道:“有人来看你了”
暗泠睁开眼,不期然对上花城的眼睛,下意识就想躲开,却突然想起自己是暗泠,便一动不动。
几人落到断神台上,花城掷出厄命攻向铁链,却被双倍力道反弹回来。
冥时见此,微微眯眼,右手夜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花城咽喉。花城想反手格挡,却因为断神台之上,压力远胜通天桥,而动作迟缓。
又再次被那道六棱镜虚影给挡下。
见到那虚影,冥时笑道:“果然,彼世镜在你身上。”
试探出来后,冥时反而是收起了夜刃。对暗泠道:“你可真舍得,竟然把彼世镜这烫手山芋送给这小子,你就不怕天外天那群道貌岸然的人杀人夺宝?”
暗泠白着脸喘了喘气,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至于杀人夺宝?也要看那些人能不能破开彼世镜的防御。”
冥时笑了笑,不说话了。
花城却上前一步,“你欠我一个解释。”
“姐姐”
“我......”暗泠微垂头,“不是你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