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吾为暗泠

梅念卿又道：“你的命格就和你人一样！半路掉链子！前几年还好好的，多懂事听话？可自打你碰到那天煞孤星的小屁孩，命格就变得曲折离奇，迷雾重重！你说有你这样的么？”

“欸！你这幅质疑我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你就说说你干了什么？离宫出走，飞升被贬。再说那些年，若没有你的命格压着那天煞，你觉得那小孩还能安安生生地待在你身边？而不会牵连其他人？不可能的好嘛！但就算你想尽了办法，那红红儿还不是没过十八？”

“你说要是你老实修炼，指不定哪天就能逆了这天道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可做那踏破虚空第一人的命格，被你弄成现在这半人半鬼的！而且说不定哪天就要死了！”

“唉！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五岁时说过的话！说什么‘我要像我父皇一样！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弱水三千，瓢瓢尽饮！誓当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的千古女帝！’”

“当时我还替那些好看的男孩子悲哀，遇到你这么个人。”

“现在想想，当时的悲哀就是脑子里进的水！”

谢舞辰冷汗津津，花城笑意岑岑。

梅念卿就跟没看见一样，说到激动的时候，还能晃三晃。

“八百多年的时间，你就忘了你当时的‘宏图大志’？你不是说不会吊死在一个树上么？怎么就找了个绝境诡王？”

又上下扫视花城，“长得是挺好看的，但怎么比得上你父皇后宫‘佳丽三千’？”

“还能不能有点志气了？啊？”

谢舞辰想，如果不是被吊在树上，梅念卿的手估摸着已经戳到她头上来了。

不过现下她也想不到这么多了。

伸出三根手指，谢舞辰肃着脸道：“三郎！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可以发誓！我从来没说过这种话，师傅他肯定是老年痴呆，记岔了！”

梅念卿又晃了晃，“呵！你敢摸着的良心说这话吗？敢吗？”

谢舞辰看他一眼，摸着自己心口又重复了一遍。

梅念卿都被她这不要脸的举动给惊呆了，喃喃：“是我的错，我忘了，你压根就没良心！”

听到这控诉之语，谢舞辰面色依旧不变，信誓旦旦。

花城微低着头，摸着袖口，道：“什么话？”

“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弱水三千，瓢瓢尽饮？还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姐姐放心，我自是信你的。”

那你倒是别笑得这么阴暗啊！

谢舞辰心中小人欲哭无泪。

像是想到些什么，面色忽的一变。她道：“三郎，哥哥有危险，我现在得尽快进铜炉。三郎，我去去就回！”

话落，她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花城笑了笑不语。

梅念卿则是大吼，“逆徒！你师傅还被吊着呢！！！”

......

铜炉之中

白无相笑了起来，道：“看样子，太子殿下的记性不太好啊。既然如此，我来帮你想想，好吗？”

语毕，不由分说，便将那张惨白的悲喜面和无边无际的黑暗融为一体，沉沉地向谢怜脸上压去，却见他身上的法衣忽然爆出一阵刺目白光，将铜炉照亮了大半。

“怎么，趁我不在欺负我哥？”谢舞辰笑着拦下白无相压下的手。

白无相也不管自己被巨力锁住的手，直接将它折断。“公主殿下来的可真及时。”

谢舞辰扔掉那断手，将谢怜拉起，输送法力，道：“不不不，我可是来迟了些，毕竟，白无相的真实身份，更重要些。”

谢怜：“阿辰，你......”

谢舞辰却看着几步远的白无相，道：“你说对吧？君吾。”

“！！！”

此时熔炉之中，只有他们三个人，谢舞辰这话是对谁说的，已经一目了然。

谢怜惊愣，“阿......辰，你说......他是谁？！”

谢舞辰道：“他是白无相，是君吾的一个分身，而君吾，也只是乌庸太子捏造的一个假身份而已。从始至终，都是乌庸太子！”

谢怜知道，谢舞辰绝不会骗他，也知道若没有十分把握，谢舞辰绝对不会说出来。

那么，事实就是......

白无相笑道：“公主殿下果然是智慧无双！”说着，便揭下了悲喜面具，面具之下，赫然是君吾那张脸！

谢舞辰右手信约，摇头道：“如果我真的智慧无双，就不会过了八百年，才来找你报仇。”

君吾道：“是那位仙乐国师吧，除了他，我很难想到其他人了。”

谢舞辰道：“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不会放过你。”

话音未落，信约脱手而出，直击君吾面门。

君吾抬手，两指夹住剑刃，随后微微侧身，躲开身后信约的一掌。

面对信约的攻击，君吾显得很轻松，“哦？那把断剑被修复了？竟然还有了剑灵。公主殿下果然好手段。”

信约刚才还在剑身里人事不省，猛然被召唤出来，虽说是打架，但还是非常不爽。

怒喝道：“吃小爷一掌！”掌风似剑，狠劈向君吾脖颈，人体脆弱之处。

一大一小缠斗一起，谢怜伤好，恢复的差不多后，也加入了进去。谢舞辰则暗暗注意着铜炉内的动静。

果然，在谢怜信约被君吾击退一步后，一道红色气流如利箭冲向两人。

谢舞辰飞身过去，正想打散这道气流，却不想这气流就像是找到了正主一样，直接顺着谢舞辰经脉流入她的身体。

与此同时，暗处忽然传来一阵咒语之声。

谢怜分出一分心神，侧耳聆听了会，发现这正是菩荠观当日，谢舞辰所念咒语。

事后谢怜还询问过谢舞辰，谢舞辰却是不知，只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

铜炉内的谢怜不知，铜炉山上空，忽然聚集了一大片怨灵，黑烟滚滚，遮挡了半片天空。

浓稠如墨，忽而一道黑色光柱从天空中俯冲而下，直中铜炉！

而铜炉之内，红色气流入体后，随着咒语的吟唱，谢舞辰心脉剧颤，像是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一般！

压抑不住，谢舞辰只得召回信约，“从现在起，我哥才是你的主人！记住，保护好他！”

信约也感受到了谢舞辰的变化，急道：“那你呢？！”

“呵，灵魂不稳，我怎么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谢舞辰一掌击在谢怜胸口，将自己的法力尽数送与他。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她还有心思开玩笑。

“真是可惜了，我还没贪够三郎的美色呢。”

话语消散，铜炉登时暗了下来。

一刻钟后，一声尖啸破炉而出，夹带的红色气浪以铜炉为中心，向四周翻涌而去。

回应它的，是天空中的电闪雷鸣。

一身火红轻甲，眉心彼岸纹如烈焰，仿佛照亮了整片黑夜。

谢怜怔道：“阿辰......”

然而那人唇角带笑，回眸却淡。

“吾为暗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