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走出前院，我看见玲娘靠在栏杆上，手中提着盏小灯等我，小黄围在她身边打转。

　　月色之下，看起来岁月安好。

　　细白的脖颈，略带细纹的眼角还有永远带笑的脸。

　　玲娘擦掉了浓浓的胭脂和口脂，眼睛带着几分疲惫，显得双颊有些苍白。

　　我看出她是专门过来等我的。

　　我上前开口:“玲姨。”

　　玲姨笑了笑:“小安子，你娘……”

　　我打断她:“娘已经睡了。”示意她有什么话直说，不必忌讳。

　　玲娘伸伸腰，抬高手中的灯，几只蛾子寻着光扑棱过来。

　　玲娘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玲姨说话可能有些不中听……”

　　我点头，示意她继续。

　　七月，正是飞蛾扑火的好时候，

“小安子，你这么下去也不是个法子，总要找个出路……”玲娘开口。

　　我沉默着，错开她的目光，看空中围着灯转的蛾子，灰扑扑很不显眼的一只。

　　玲娘话说到半截，顺着我的目光，哎呀一声，嘟囔:“怎么还没……”

　　话又说到半截，把灯放下，叫我等一下，提着裙摆走过去。

　　我先她一步取下灯笼，挑灭里面的烛火，看着那蛾子无趣地转了个圈，飞走。

　　我把灯挂回原处，转身看向身后的玲娘，错开眼。

　　七月已经很热了，玲娘穿着一身桃衫粉裙，露出大片肌肤，抹胸很低。

　　我无意冒犯，低下头，看着路边顽强生长的杂草。

　　玲娘斟酌词汇，说的小心翼翼:“你也长大了，在青楼待着始终不成样子。”

　　我抬起头，正好看见她揩了眼我的神色，见我依旧沉默，尴尬地把眼睛挪开。

　　“你有没有想过，去外面?”

　　“嗯。”我点头，重新垂下目光，“我会去试试。”

　　我懂，我一个手脚健全的大男人还不至于让女人来养。

　　玲娘也沉默下来。

　　“我找到活就搬出去。”我说。

　　玲娘看着眼前看着长大的孩子，不知想到什么，眼神闪烁，最终我只听到了轻轻的一声嗯。

　　我抱起小黄:“忙了一天，玲姨也早点睡吧！”

　　回到屋中，我将自己摔在床上，床有些硬，我拉起被子将自己埋进去，过了一会儿感觉到小黄拿头拱我。

　　我拉下被子，茫然望着屋顶。

　　小黄在我身边窜来窜去，我翻身一把把她的狗头按进怀里，搂着她的身子。

　　“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我一个大男人让娘养了这么多年。”我自己嘟囔:“我不想卖身，但我不知道我要怎么挣钱？”

　　“娘身体不好，我要挣很多钱才行。”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

　　我自嘲笑了笑，看着自己细腻的双手:我就是一个留在青楼什么也不会的杂种。

　　我拿起箜篌，弹了半晌，直到天光微曦。

　　我拿好自己的琴，着一身白袍，伫立在铜镜前自嘲的笑了笑，镜子里的美人扯起嘴角。

　　普通百姓不需要什么弹琴拉曲的，宫里的乐队也不会随便收来历不明的人，况且青楼出身也没有离朔国的户籍。

　　我望着天，感叹自己的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