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长大些的时候，母亲摇着拨浪鼓，我穿着福字肚兜，晃晃悠悠扑进娘的怀里，抓着拨浪鼓咯咯笑，母亲也笑弯了嘴角。

　　路过的老鸨揉着我的头对娘说：“以后再大些，让福娃站在门口迎客吧。”福娃是我的乳名。

　　娘愣了愣，点头。

　　我是三岁半开口说话的，不同于别的孩子的‘贵人语迟’，一说话便看出了问题，一个字的音憋好久才能发出来，学了大半年说话仍旧结结巴巴。

　　老鸨找了给娘看胎的那个老郎中过来瞧我，因为我要站在门口迎客要会说甜言蜜语，万万不能是个哑巴。

　　老郎中不要出诊费，开的药方也是百姓吃的起的，左街右巷都喜欢找他看病，老郎中看了一辈子病。

　　老郎中也说不准，建议我娘找其他的大夫，比如禾药坊的禾大夫，他懂得多。

　　娘紧紧抱着我，拿帕子拭了拭眼泪。我举起小手：“囊，不……粗。”娘，不哭。

　　娘亲了亲我，笑着递给我一块糖，转身走进她的闺房，我看娘没有再哭，立马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甜滋滋舔着糖。

娘披上一件绣袄，换上素净的衣服，牵着我去找禾大夫。

　　那是我第一次走出青楼，娘走在我前面，我落后半步。

　　街上熙熙攘攘，肉包子，泥人，糖葫芦，糖糕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偶尔几个孩童穿插在人群中，互相打闹。

　　“哥哥，小四要吃糖。”

　　“四儿等等，哥抄书挣钱了就给四儿买糖吃。”

　　“叫俺哥，俺给你买糖吃。”

　　几个小孩的打闹声，引得我好奇望去。我并不是一个笨孩子，相反还有些自己的小聪明，楼里的姐姐都夸我懂事乖巧。

　　我看了前面牵着我的娘，回头又看了眼那群孩子。

　　“福娃，吃团圆饼吗?”娘在一个卖糕点的小摊前停下来，低头问我。

　　我不敢开口，对娘点了点头。

　　离朔国的传统节日:春祭耕神，祈求丰收；夏沿河投饲鱼龙，保佑平安；秋温茶吃饼，团圆欢乐；冬夜赏灯，寻觅良缘。

　　“想吃哪块?福娃指给娘看。”娘微微蹲下身，抱起我。

　　卖饼的是一位普通大娘，皮肤粗糙，头上夹杂着几根白发，身边跟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

　　“小娘子，娃真俊，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娘笑了笑，揉着我的头，告诉我不要急慢慢选。

　　那大娘笑呵呵继续说:“喜欢就多买一点，我张婆子用料您放心，绝对干净实在，包您吃了还想吃。”

　　娘把我放下，随手拿了一块饼，掰开，是个芝麻馅，如大娘所说，馅料确实很足。娘掰下一块粘满馅料的饼皮放进我嘴里，我鼓起腮帮子咀嚼，很甜，带着芝麻特有的清香。

　　娘见我爱吃，选了好几块芝麻饼，又拿些其他馅的团圆饼。

　　大娘用油纸包好，递给我娘:“一共150文。”低下头眨眼:“那块算大娘请福娃吃的。”

　　大娘冲我笑了笑，我也眯起眼睛回笑。

　　娘付钱，道了声谢，把那块掰过的团圆饼递给我，让我吃，她向大娘打听起禾大夫的事。

　　那个饼很小，皮很薄，料压的很实。我小口啃着饼，注意到跟在大娘身边吸溜着口水的女孩一直在看我，应该是在看我手中的饼。

　　我悄悄晃了晃手，女孩的目光追随着。

　　娘和大娘聊的很投入，没有注意这边，我走到女孩身边，深洗一口气，轻声问道:“呲吗?”

　　女孩怯生生瞄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很轻很轻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