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八章含情纺织孤灯尽

那夜之后，他喂了她一颗药，他告诉她，是漱溟丹。

“你太不听话了，我有心护你，可你却一心求死，我便只好成全了你。”

那天，他又毁了很多人，包括她在内。

几日后。

立于上层空地，平淡无波环顾周遭，稀疏萤火映入眼帘。如此这般，不也十分完美？嘴角勾起一股满意弧度。似乎……还少了一位。彼时脑中浮现那熟悉的黄衣身影，想来已有多日未去看她，不知病体安否？既是一同长大，也算得上亲人，不妨此去探望一番。如是想着，脚步已向密径深处迈去。

门半开半闭，不动声色停步，瞧见她坐于桌前，还在缝补那半件尚未完成的吉服，衣上花样参差可见。隔着背影看不到人面上神情，但可想见，定是十分认真、仔细。可喟！分明已经病入膏肓，却还一心惦念。当真是、爱弟心切。既如此，何不予以成全？并未作惊动，早不在乎多等上几时，不若就遂了人心愿，也算圆满。抑或权当多看了几出好戏，不也有趣？

犹是不急不徐。半日光阴似银河般漫长，然终有尽头。只听得几句低喃，而后大红袍子被缓缓摊开。远远望去，还真是、美艳至极。的确……不错。

眉眼眯成一缝，顿生玩味，走近几分，踱步人前：

“如何，可还有不适？”语调温和，犹带关切。

她勉力地睁开眼，看见这熟悉的身影，纤唇翕动，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却已没了力气发声。

平日上得厅堂下得江湖的方家二姐，此刻已不再复往日康健。

他只觉得如此模样实在可怜得紧，故念旧情，自当让她无痛无憾“离去”。设想，若是小兰在场，见此情形，又将会作何等反应？可惜等不到他亲临。微微摇头，似是叹息——不过，也没有关系，届时，自可重逢。

“姐弟情深，令人感动。此番心意，相信小兰定会明白。”

她听了这话，心中更加浮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察觉到后，玩味更甚，不由凑近些许，但还是持有几寸疏离。

“可还有何心愿？”

目光定定地盯着她，她脸上闪现犹疑之色，半晌后，终是作了平息。看来，应是已无牵挂。

面上一抹了然，眼神愈发深邃迷离。于是开始做一件再平常不过之事，缓缓从袖中掏出匕首。

她杏眸猛睁，映照刀刃寒光，却不再闪躲。

他在刃尖淬上药物，可麻醉精神，减缓疼痛。然后再次将视线转向那状似放松下来之人，温润笑容里更添几丝诡异：

“既如此，不若随我一同远离这俗世烦忧，可好？”

她微震了一下，想不到他真的狠心想要了自己的命，不过这毕竟不是自己早就预料到的吗，这一切……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她不是一直都想摆脱吗……

他又宽慰：“放心，从今往后，你便再也不必为病痛所累。”

不带半分犹豫地，将匕首缓缓插入，掌中生命一点一滴流逝，于黑暗之中，蔓延上几丝腥红。

她很是听话，难得未见一丝反抗。他看着她渐舒眉梢，心下甚觉满意。向前附耳凑近，语气森然而又笃定：

“不用着急，很快……便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