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柯

火锅热气腾腾，红红绿绿的食材被丢进去又捞出来。

谭凉小口小口地啜着啤酒，碗里还有两筷子沙婉刚刚给自己加的牛肚。大家都穿着居家的衣服，围在一起吃火锅的感觉有点奇妙。

具有仪式感的温情，在他们这个年纪是极为罕见的。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班小松的话才会被大家心照不宣地打断。

那些大家藏在心里的话，似乎只要是变成语言脱口而出时，总是要有人红了眼眶。

恰好她还是个泪点极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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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火锅弥漫的水汽映着每个人的笑脸和米白色的墙壁，将每一寸空气都氤氲得温暖，顺着四四方方的窗口流入墨蓝色的冬夜天空。

似乎是在酒精的催化下，每个人的话都变得多了起来。

尹柯身旁的邬童“腾”一下站了起来，像是下定了决心，少年仰头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今天是新年...大家又都在这里...我”他深吸了一口气，平日里淡漠的眼神此时仿佛有星火在燃烧，灼灼地看着每一个人。

“班小松。”

突然被点到的班小松吓了一跳，嘴里正在嚼着的金针菇直接咽了下去。

“你说你说，我不吃东西了...”

“谢谢你。”邬童的声音闷闷的，眼尾好看的弧度有一丝水光，转瞬即逝，他低下头，

“谢谢你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谢谢你，让我重新站在投手丘上。”

“哎呀邬童...”

“还有栗梓，也谢谢你从一开始就愿意帮我们。

“我有的时候就在想，我们球队没了队长是不是也没什么事，但好像没了经理全队都得跟着喝西北风...”

栗梓的嘴角微微上扬，刚刚要笑时忽然红了眼眶。

“还有沙婉，谢谢你每次在我逃值日的时候都帮我瞒着陶老师。”

“谭凉，也谢谢你，自从你来了之后我好像就再也不是班里脸最冷的人了。”邬童笑出了声，带着厚重的鼻音，他抬起头时脸上带着泪痕。

“尹柯。”

邬童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视线看向身旁的少年。

他没有哭，神色平静，在此刻竟显得有些倔强。

“谢谢你，愿意再做我的捕手。”

喉头滚动，依旧目不斜视。可谭凉却感受到了身旁的人在微微颤抖。

“还有唐缇，谢谢你...教会我去怎么关心那些身边最重要的人。”

“在我转学来长郡之前，这些都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我从来没想过能再进入一个棒球队打比赛，

从来没想过自己回到家之后能吃上老爸亲手做的饭菜，

从来没想过，我能遇到你们....

......

“我觉得，我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了吧。”

那天晚上，邬童说了很多很多话。他在哽咽，有些话听的并不真切，可是却还是字字句句落在心坎儿上，回忆如同潮水般袭卷着大脑，把那些零零散散的碎片冲到岸上，等着拾荒者的到来。

从他站起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时，谭凉就做好了流泪的准备。

喧闹的空间里只剩下水沸腾时发出的咕噜声，只剩下尹柯死撑着不让眼泪掉出来。

“你说你...非要搞这么一出，”尹柯扬起嘴角，站起身一把搂过邬童的肩膀，“成了成了，你别哭了行不行啊？把大家都弄哭了有意思吗？”

“我乐意。”邬童怼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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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要12点了。”尹柯看了看窗外，是万籁俱寂的墨蓝色，矮桌上放了盏灯，是温暖明亮的黄，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对面的谭凉膝盖上正放了一本《小王子》，她抬起头，环顾四周。

沙婉正一人窝在懒人沙发上抱着手机，看样子是在和谁聊着天，笑得眉眼弯弯。

栗梓和班小松面对面趴在桌子上，一边打着呵气一边等待着十二点的钟声敲响。

邬童和唐缇坐在对面的落地窗前，只有两个模糊的背影，像是坐在一起发呆，消磨着这一年里最后的时光。

“我明年还想这样。”谭凉蜷起身子，下巴磕在书上，说话时脑袋跟着一起一伏，“和你们在一起。”

夜空下她的眼睛清澈明亮，不加任何掩饰地袒露着内心深处，宛如两颗水色上乘的琥珀。

他伸出手，轻轻罩在她毛绒绒的脑袋上揉了揉，“一定会的。”

“你们看，烟花！”后面传来了沙婉的声音。

窗外烟火被点燃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寂静的天幕在一瞬间变得流光溢彩，耀眼的光芒伴随着新年的钟声隐匿在广阔的黑暗中。

谭凉闭上眼，少年手心的温度从头顶细细密密地传来。

新年快乐，尹柯。

如果万事胜意太难，那么希望你一定要平安喜乐。

还有，希望所有人都可以一直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永远永远。

新年的愿望，快实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