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人间无数 第四章春分

　　刘平回到御书房，还没等他开口，孔少府就说：“陛下如此行事是否太过荒唐，用曹丕作为立后的筹码，难道昨日若众人坚持反对陛下就真的不杀曹丕了吗？”唐瑛其实也是对立后之事有耳闻的，她没想到有时候耳听也可以为实的，刘平冷道：“孔少府也知道称一声陛下吗，那少府可知当年皇后为朕诞下太子险些没了性命，少府不要告诉朕这样的女子不能为后，这些年若不是王妃蛰伏徐州我大汉百年基业恐已后继无人。”就单单是‘后继无人’这四个字把孔融吓得脸都白了，可是陛下以曹丕之事来立后也实属不妥，见孔融没了言语，刘平直截了当地问唐瑛：“王妃，英儿呢，朕过两日便要立他为太子了，这两日不可有任何错漏。”王妃命丫鬟领着刘英进来了，刘英五年来第一次见到父亲，如普通的孩子一般开心的扑进父亲怀中，睁着澄澈的眼睛看着父亲，回许都以后唐瑛也跟他讲了许多，此时他对刘平道：“父亲，英儿不在意是否为太子，只要能跟父亲母亲在一起，一家人齐齐整整便是英儿最大的愿望。”刘英的话虽不像一个五岁稚童说的话，但刘平听来却是字字诛心，他把儿子紧紧的拥在怀里，这些年对儿子他亏欠太多也不是一个太子之位足够补偿的，刘平知道昨日封后大典伏寿也是一整日未见儿子了，就他对儿子道：“英儿，你先去陪陪你母亲，等父亲这边忙完了再去陪着你们母子可好。”刘英乖乖的点点头，于是他被丫鬟簇拥着来到了椒房殿。唐瑛问道：“陛下，如果当日曹丕取胜，陛下当如何自处呢？”他觉定与曹氏撕破脸那一日自然是做了两手准备的，自古成王败寇都是不变的真理，如果真的被翻盘他知道曹丕定会留下自己的性命，他漫不经心地道：“自古成王败寇，若赢的是魏王王妃在徐州收到的一切都不会变，不过朕会令你把俘虏的曹氏之流当场处置，只是朕不再是九五之尊你也不再是王妃，待朕把许都的一切安排妥当便会赴徐州。”这番话听的孔少府一阵后怕，还好陛下赢了不然这朝中怕是已经天翻地覆了，唐瑛一脸惊讶的看着陛下，她本以为面对曹丕陛下已然有了必胜的把握，原来陛下只是早早地便已想好了退路罢，孔融恭敬道：“陛下长子谦和恭行孝悌兼备宜立为太子，请陛下尽早思虑国本立嗣之事，太子立国本方固。”刘平满意的点点头，命孔融和唐瑛退下，孔融施礼告退，唐瑛却依旧留于殿中，她说道：“陛下曾在圣旨中提到过的，等一切安定以后把许都诸事一一告知臣妾的。”刘平知道唐瑛其实对这几年来许都的一切了如指掌，不过是想听自己亲口说出来而已，他也相信唐瑛会在伏寿面前把握分寸所以她知道的伏寿不全知道，于是把这些年一个人在许都经历的一切如实告诉了唐瑛，还开玩笑道：“鬼知道她不在朕身边的日子朕经历了什么呢！”唐瑛知道陛下这句调笑之语中真的是欣慰多过与无奈的，这荆棘密布的生活在陛下心里是不适合皇后的，唐瑛这次决定替陛下守住这些事情，于是行礼退下了，刘平知道唐瑛看中伏寿所以这些定然不会告诉她，便安心的批阅奏章。

　　日头渐渐西斜，刘平抬眼看看殿外便匆匆摆驾椒房殿，见伏寿正搂着英儿在说笑，命太监噤了声，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嘴角扬起一丝微笑，静悄悄的走进了椒房殿搂住正在说笑的母子俩，满足道：“这才是岁月静好啊。”伏寿却突然板起了脸，命令道：“霜儿，把英儿带下去休息，你们也都退下。”刘平见她摒退众人，待所有侍候的丫鬟们都退下他便伸手去解她的衣服，伏寿拍开了他的手，转过身不再理会他，他怎会不知为何，拉过她的手轻抚道：“当年的事情瞒着夫人是为夫之过，”伏寿还是不理他，他便接着闹她，突然伏寿转过来二话没说揪住了她的耳朵，埋怨道：“臣妾还是不是陛下的皇后，今日若不是后宫嫔妃们过来请安，这几年陛下经历了什么怕是要瞒着臣妾一辈子了吧。”说着说着便哽咽了，揪着他耳朵的手也轻了不少，刘平意识到还是自己疏忽了，怎么没想到后宫这个个都是‘祖宗’，他温声安慰道：“若是我把这几年经历的每件事情都告诉你，你还如何能为我教育出如此优秀的儿子，”说着揽她入怀紧了紧怀抱，继续道：“再说了，你从来就不是我的皇后。”这话倒是吓到了伏寿，伏寿从她怀里挣脱出来，问道：“难道陛下想废了臣妾？”刘平重新把她按进怀里，咬着她的耳珠道：“你是值得我一辈子温柔以待的一心人。”刘平问道：“当年皇兄遗诏的确算无遗策，可有一点他无论如何也算不进去？”伏寿对这一言论很好奇，她相信先帝不会错漏任何一点，好奇的问：“那你皇兄他漏掉了什么？”刘平深情的望着她，刮了刮她精致的鼻子道：“朕的阿伏有的时候真是傻的可爱，皇兄怎么都不会算到他的弟弟会对他的皇后一见钟情，把他的皇后刻在了心底深处。”伏寿动情的回应道：“谁又能算的准人心呢，臣妾自嫁入皇家那日起便收起了所有小女儿应有的那些梦，没想到有朝一日陛下为臣妾将这些梦全部实现，臣妾刻在了陛下心里，陛下何尝不是深深镌刻在臣妾心头。”说完便去寻他的唇，献上一个湿润又缠绵的吻，她刚欲解开自己的凤袍，手却被他按住了，他说道：“今日折腾的一整天，想必你也累了吧，朕不想让你白日里劳心夜里再费力了。”说着为她脱去外衫将她打横抱起轻轻地放在床上，命人打来一盆温水为她净面擦手，再为她掖好被角，做完这一切草草的整理了一下自己，便钻进被子里再次将她搂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道：“皇后，早些休息吧，你说过的我们来日方长何须急于一时呢？”她猫儿一般缩在他宽厚的胸膛，第一次发现来日方长原来是如此美妙的一个词汇，在他的臂间蹭了蹭，困意袭来便沉沉睡去，看着她安详的睡颜他忍不住轻轻吻了吻她光滑的额头，柔声道：“放心，以后我会让你还有咱们英儿过得更好的。”说完搂着她也沉沉睡去，怀里的人儿却睁开了眼睛，伏寿看着这熟悉的脸心里一阵安详，他总是会给自己无限的安全感，有他在的日子无论艰难险阻都不再是问题，那句原来天塌下来是会有人给我挡的在心间弥漫不再散去，不多时她再次在他怀里安然睡去直至天明。

　　三日后，早朝陛下再次下了厚葬镇国大将军的旨意，群臣皆无多言，于是陛下便命太监宣了另一道旨意，太监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魏王曹丕犯谋逆之重罪，证据充足经过长达数月的审讯犯人已认罪，朕念及魏王乃曹公之后，赐其全尸明日午时行刑。”众臣皆以为陛下要等册立太子之时才能安心的赐死曹丕，没想到陛下竟会如此干脆的赐死曹丕，想起陛下前一道圣旨众臣迅速明白了合中缘由，明日不正是陛下亲自为镇国大将军拂灵之日吗，陛下这是典型的血祭镇国大将军，众臣这次没有反对同声道遵旨。早朝毕刘平去椒房殿把这个消息告诉伏寿，却得知皇后在御膳房，便匆匆来到御膳房，见伏寿在灶台前炒菜喝道：“还有没有规矩了，这些活儿是皇后做的吗？”伏寿抬眼看看怒火中烧的刘平，笑道：“谢陛下体恤，臣妾知道明日陛下要厚葬父亲，臣妾便想到为父亲做几道菜，毕竟作为女儿臣妾终究是没有尽到该尽的孝道。”说完眼角便已泛红，他怎会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呢，绕到她身前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说道：“昔年之事终究是难两全的，说到底还是怪朕，皇后就不要再自责了，如今过好自己的日子才能令国丈安心。”于是对丫鬟奴才们道：“都退下吧，这里有朕在不会有任何差池的。”丫鬟奴才们退下了，刘平‘委屈’道：“既然皇后要胡闹，那朕陪着皇后便是了，朕也该对国丈尽一尽子婿之仪了。”还没等伏寿开口阻止，刘平撸起袖子就开始帮她打下手了，守在外边儿的丫鬟们都感叹陛下真是宠着娘娘，此时郑夫人正好来找陛下，丫鬟百般阻拦却没拦住，一进来郑夫人就直怼皇后道：“娘娘也是名门之后，怎么能让陛下做这等下人们做的事情呢？”伏寿没有理会她，反倒是刘平抬头说了一句：“敢这么直接说皇后的你是第二个，而第一个已经死了。”郑夫人吓得脸色惨白，不再多言只得悻悻离开。伏寿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他甜甜一笑，可还是忍不住嗔道：“一个小姑娘，看你把人家给吓成什么样儿了。”俩人默契的做完了祭祀用的菜品，顺手把晚饭给做了，刘平还是忍不住说道：“这几年你一个人带着英儿终究还是苦了你了，以后御膳房这种地方你还是少来为妙。”伏寿乖乖的点了点头，两人说说笑笑地回到椒房殿，命丫鬟把英儿带过来，一家三口和和满满的吃完了这顿美味可口的晚餐，由于明天还有要事三人便早早就寝了。第二日，刘平伏寿携群臣众妃为镇国大将军送行，到了墓园众臣众妃皆拜过以后，所有人让出一条道方便陛下皇后祭拜，皇后盈盈下拜说道：“父亲，您终究还是养了一个不孝的女儿。”此句方完便已泪眼涟涟，陛下却是跪到了实处，开口说道：“国丈，今日朕赐死了曹丕以祭您的在天之灵。不过您养了一个多好的女儿也许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日后有佳妻贤后常伴身侧定能让国丈看到汉室中兴。”伏寿连忙跪下，说道：“父亲的教诲女儿不敢或忘，陛下的恩泽女儿铭感于心，女儿日后定当尽心竭力助陛下中兴之业。”陛下此举的意味众臣皆心知肚明，杀了曹丕也要让他知道要陛下跪的心甘情愿帮曹操还不配，刘平连忙起身扶起身边跪着的伏寿，群臣众妃也明白今天定是就到这里了，刘平牵着伏寿回到了马车里，摒退左右柔声道：“朕知道你心里难受，想哭就哭吧憋坏了就不好了。”她靠在他怀里低声啜泣着，他悉心安抚着她的情绪，用手轻轻的扶去她脸上的泪痕，抚摸着她因为啜泣而起伏的后背，过了一会儿她平静下来了，说道：“臣妾还有陛下和英儿，臣妾以后不会再令陛下忧心了。”刘平见天色不早了命内侍丫鬟出发回宫，许是真的累了伏寿靠在他的臂弯沉沉的睡着了，他拿起自己的披风为她盖上，又紧了紧怀抱生怕冻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