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人间无数 第二章雨水

　　众妃嫔随皇后返回后宫，有些事情在离开之前她还是需要搞清楚的，于是命人找来司马懿询问一番，聪明如司马懿怎会不知皇后娘娘要问自己什么，来到椒房殿她恭恭敬敬地行礼，曹节倒是直截了当地问道：“欺君是诛九族的大罪，司马懿你可知你已经大祸临头？”司马懿调侃道：“皇后娘娘是曹公之女有些话不需要臣多说吧，若臣不是受陛下之托又怎有如此胆量呢，娘娘其实早就猜到了吧。”说着做了一个‘徐州’的嘴型，郑贵妃在一旁说道：“司马懿，别仗着陛下的信任不把皇娘娘放在后眼里了。”司马懿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讲当年的细节告诉大家，每个字都是扎在曹节心里的刺，曹节颤抖着说：“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我的公子却一直与他人同归。”所有妃嫔都替皇后感到不值，为了陛下娘娘不惜与亲兄长断绝关系，一直为陛下牵制魏王，可是最后换来的却是自请废后而且陛下没有丝毫挽留的意思，她们此刻不禁开始担心自己的结局，郑贵妃小声道：“陛下废了谁都不会废了我的。”这话说的没了以前的底气十足，虽是小声嘀咕还是被司马懿听到了，司马懿不知刘平如果真将伏寿迎回宫接下来会做些什么，可是他知道若大臣们真的没有异议，为了保证永无后患有些事情他肯定做得出来也是情理之中的，到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眼前的贵妃吧，只是她还不自知而已。曹节轻轻的说道：“多希望时间停在陛下初到司空府的那段日子，当年父亲真的错了。”她强行控制着眼泪，对司马懿说道：“转告陛下，感谢陛下没有累及曹家，该做什么臣妾知道的，”司马懿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众妃嫔也识趣儿的退下了，此时曹节整个人都瘫软地坐在地上，她感觉这偌大的椒房殿从未如此寒冷过，二哥犯下弥天大错陛下能留下自己的性命已是最大的宽恕，无论怎样执着都得不到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皇后的凤冠自始至终自己都承受不起，这一身华服也是时候该脱下来了。她命丫鬟进来帮自己卸妆更衣，心下叹道：我好想回到从前的从前，以后你还能做回那个司空府的大哥哥吗？皇后之事很好的给后宫妃嫔们上了一课，皇后是功臣之女却还是落得如此下场，皇后为陛下付出的甚至不比王妃少，可这些付出陛下又何曾在意过，这还真是应了那句最是无情帝王家。她们还忧心另一个问题，有朝一日先皇后若真的被迎回宫，这宫中怕会是另外一番情景吧，到时候陛下还会想起她们吗，大概再也不会了吧。

　　刘平六年来从未如此轻松过了，就连胳膊上被曹丕留下的伤口也没了痛感，为了以防曹丕兵刃淬毒他还是召来了太医验伤，确定无毒之后赏赐摒退太医。他像身边的太监询问了伏府的情况，那次曹丕带人查抄伏府以后又去接二连三的闹了好多次，宿卫虽然也不是吃素的毕竟敌不过曹丕人多势大，几乎每次查抄伏府都是陛下用‘诛九族’之语保下来的，他不想让她再次失去家，于是重赏了默默守护伏府的宿卫们。次日早朝，众臣下礼平身后刚准备继续商讨后位之事，刘平便朗声道：“传朕旨意：经查证伏氏叛乱之事子虚乌有免伏氏三族之罪责，追封伏完为镇国大将军，追封之仪与册后之礼同时进行。”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伏氏的事情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是碍于曹氏当时只手遮天没人敢多言，陛下如今重提此事又在这么特殊的时候，分明就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表明自己立后的决心之坚。孔少府道：“有些事情还请陛下三思，陛下需要知何为人言可畏，流言蜚语会有碍汉室稳定的。”这话听起来的确很含蓄，偏偏放在眼下却再直截了当不过了，群臣皆附议孔少府之言，刘平就知道立后之事会举步维艰，可是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做，有些话更是不得不说，他严肃道：“流言蜚语朕听多了，当日朕废后之时不也是流言四起吗，朕又何时惧怕过这些不实之言，先祖宣帝尚能诏求微时故剑，朕的情况虽有所不同但这求剑之事势在必行，容不得汉室有丝毫怠慢。”低沉的声音令这些言语更加不容置喙，群臣不再多劝说陛下，其实这是大家都意料之中的结果，唯一在大家意料之外的便是陛下留了曹节及曹氏九族的性命。荀彧还是忧心陛下对曹丕的处置，多嘴问了一句：“陛下打算何时处置魏王，此事宜早不宜迟。”刘平对于曹丕还是有些惋惜的，可国法大于天曹丕本就该死，刘平说：“中宫正位之时，便是处置魏王之日。”群臣也知对于魏王谋反陛下虽已有了充足的证据，陛下还是不愿就草草处置的，毕竟曹氏给陛下的负累实在太多太多，可他们不知道陛下具体打算何时处置魏王，刘平打算找力排众议将伏寿迎回，携伏寿亲自为伏完拂灵，并以曹丕之血祭之，伏完厚葬之日便是曹丕的死期。

　　后宫总是流言蜚语的源头，自刘平命后宫各司准备立后事宜之时起，后宫皆言皇后狐媚惑主，妃嫔们也会时不时的去各司打听一番陛下废旧立新到底备下了些什么东西，闻听陛下连凤袍凤钗都未令各司准备，众妃皆言之前听闻的一切关于陛下与皇后伉俪情深之言皆言过其实。郑贵妃的自信再度油然而生，她幻想着有朝一日取而代之。曹节离开时还是带了本不该她带走的东西，她决定在二哥死前还是暂时逗留许都，之前为陛下说的那些兄妹情断之言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从小最疼爱自己的便是二哥了，血脉相连血浓于水怎是说断便断的，其实她也有另一个私心，她想看看陛下到底会给皇后怎样的封后大典，就算已经放弃可深爱过的人要放下谈何容易，昔年在卢龙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到了，她告诉自己封后大典结束便彻底放下。后宫流言蜚语刘平早有耳闻，他便下旨罚了众妃嫔的俸禄以示惩戒，虽椒房殿日前修缮过，可只是简单翻新罢了，他知她冬日里易受寒早早便去翻阅过书籍，决定给别人她一个不同的椒房殿，至于封后大典她知道凤钗凤袍皆非她所愿，于是命丫鬟太监乔装出宫打听民间婚俗，虽给不了她曾许诺过的‘男耕女织，儿童读书’，他还是想给她现有条件下能给的一切，至少一个像样的婚礼是必不可少的。日前出宫刘平将伏府得来的那只钗拿去银铺翻新了一下，顺便去绸缎庄为自己做了一身婚服。至于自己以命相护的伏府，他也命人好好修缮了一番，尤其是她的闺阁，要低调但又不能失了喜庆，伏完的墓碑他早就命人重新制作，上着‘镇国大将军 国丈 伏完之墓’的字样立于伏府正堂中位，便于大婚之日尽应尽之礼。封后诏书更是在跟曹丕决战前夜已然拟好，不过这道圣旨没有半句冠冕之此，虽无华丽词藻但句句皆为肺腑之言。郑贵妃突然造访打断了一切，进宫日久她也学会了不少不该学的东西，但有什么说什么的脾气却丝毫未变，她刚在陛下身边坐定就提起了前朝关于立后的种种非议，陛下身边的太监提醒道：“贵妃娘娘当谨记后宫不得干政。”接下来心直口快的她说了一句改变她命运的话，她道：“昔日皇后娘娘不也是手揽前庭后宫，有些事情臣妾也是有耳闻的。”太监不停使眼色她也只当没看见，陛下反手就是一巴掌，蔑笑道：“想效仿皇后也得有这个能力。”命她退下，还送上一份降她位分的口谕作为说话没有分寸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