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阿离爱吃虾,吃吧。”执明将虾壳剥好,将虾仁放在了慕容黎的碗中。
一个肯耐心剥,一个肯低头吃,配合得相当默契。
执明命令影卫封闭此事,又给了宫里的那些妃嫔人手一碗“大补汤”。
这个汤可有来历,之前有些喜欢闲言碎语的妃嫔喝了,莫名其妙就死了。
她们知道,每次让她们喝汤定不是好事。
战战兢兢地喝了汤后,发觉身体并无异样,索性就松了口气。
再往后,也没人敢打听执明的行踪了。
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在这四角宫墙之中,居住着一个红衣美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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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好了吗?”慕容黎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执明飞快地提笔作画,“快了快了,马上就好了。”
要想画出形神具备的阿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得小心再小心,免得浪费了画纸。
最好能一蹴而就。
听到执明的回答,慕容黎也就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没到半炷香的时间,执明就兴致勃勃地道,“阿离,我画好了,你过来看看。”
他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中,似有日月星辰,慕容黎面对着这么一张脸,竟恍惚了一下,缓步抬腿走了过去。
执明笑着凝视着慕容黎,问他,“怎么样?”
慕容黎看着画中手捧着羽琼花的执明还有一身红衣的自己。
背景有些像向煦台的水榭,仔细一看却不是。
是了,今世已非昨日。
向煦台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永远不在了。
执明见慕容黎不说话了,有些着急,“阿离?”
慕容黎道,“画得不错,你的丹青技艺果真超群。”
执明笑得有些得意,“那是,我从小就学习丹青呢。若是阿离喜欢的话,那我就将这幅画赠予你,如何?”
慕容黎道,“好端端的,为什么想要送我画呢?”
执明的声音也轻了,“只是觉得手头上有好东西,就想统统都送给阿离。感觉怎么送都送不够。”
慕容黎看着他,“那你呢?你想要什么?”
执明愣了愣,毫不犹豫地道,“我想阿离陪在我身边,一生一世,可我也知道,阿离事务繁忙,不会为我一个人而停留。”他知道这不可能,转了口风,“更何况阿离心里,只能有我一个小小的角落。”
慕容黎踮起脚尖,冰凉凉的吻,落在了执明的额头,如同蜻蜓点水般。
慕容黎:“执明,我并非不想和你一起,只是我有自己的难处。”
执明:“我知道,我也从来没有怪过阿离。”
慕容黎:“我并不是想要和你解释什么,只是想让你知道。
虽然与你相处只是短短时光,便胜过人间无数。
执明,我无法给你任何承诺,甚至无法给你任何保障。可是有一件事,我是真心想让你知道的。
那就是,你从来不是一厢情愿。”
“那你曾经的心上人怎么办?”
慕容黎颇为错愕,想要试图解释清楚,可是唇却被贴上了温热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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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黎只在天权待了三天,这三天,大部分的时候又都在床上。
执明做了三日昏君,不放过一丝一毫与慕容黎温存的机会。
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证明对他炽热的爱慕。
只是,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阿离走了。
毫无预兆地离开了,只带走了他亲自为他所作的那副画。
他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呆呆地坐了一整天。
好在那床被褥上,还残留着清冷的属于慕容黎的香味,淡淡的,像是羽琼花的馨香。
而枕头下,静静地躺着一枚血玉发簪。
他将这枚血玉发簪拿在手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下一回见面的时候,他将身上那块经常使用的帕子赠予阿离就好了。
阿离,会收吗?
只是这么一想,执明便觉心跳如擂鼓,神情异常。
阿离说过,他不是一厢情愿,那他带走了他的画,却留下了自己的发簪是不是有别的意思?
可是,就连这样的胡思乱想,也被很快打断了。
侍从隔着晶莹剔透的珠帘,禀告道,“陛下,宫外来了一名来自千乘县且颇有名望的商户——执阙,自称与陛下有些渊源,想要进宫面见陛下。”
另一个贴身伺候执明的小黄门皱了皱眉头,“陛下岂是那么容易见外人的?区区一个商户就敢来面见天颜?”
执明双手摩挲着一角衣袖,在细细思忖着。
半晌,他才开口,“让他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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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阙和执明,只隔着一块玉石屏风。
“原本以为,你不会想要看见我。”执阙笑道,眼眶却有些红。
“你做的事情,朕都知道了,也因此想要离开那个家。”执明语气平缓,“朕如今愿意见你,只是不想你被人利用。”
执阙为何能知道他的身份,千里迢迢找进宫里,不用想也知道,其中定离不开威沧海的手笔。
若爹爹脑袋一时没想明白,着了他的道,可就万万不妙了。
“明儿,”执阙唤他,“我来此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见见你。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你了。”
执明道,“如今朕已经身处这见不得光的所在,
前尘往事,还是一笔勾销吧。今日一别,朕想,你与朕以后死生不复相见。”
他杀了娘,害死了子煜,后来还想害死阿离,
这一桩桩一件件,总不能当成没有发生过。
他不会再认他。
今次见面,只是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若他选择帮着威沧海来对付他,那他定不会手软。
无情最是帝王家,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执阙后来还说:“明儿,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你就真的这般心狠,只是隔着屏风,连正眼不肯再瞧我吗?”
执明似乎倦了,漠然开口,“朕从来都不是你该肖想的,从来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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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权并非是风平浪静,这个国家政权软弱。
原本都是属于钧天领土,可是一代代分封下来,一共分裂出了四个国家:天权、天璇、天玑、天枢。
而这共主所处的天权国,更是哪个国家都可以来踩一脚。
为了保留政权,前任共主签署了很多国书,其中就包含了要向其余诸国进献白银万两。
自打执明上位后,完全无视了这些丧权辱国的国书,闭关锁国,不与任何一国有所牵扯。
彼时其余几国因为土地等原因,打得如火如荼,也就没有问责此事。
等战火一停,就派了使臣前往天权。
天璇的使臣是有备而来,当着天权众朝臣的面,拿着先代共主签署过的国书,大咧咧地道,“国书在此,天权陛下该履行上面的条款,赔偿这三年的空缺,共计是白银三万两。”
此话一出,众朝臣都面有难色的面面相觑。
他们又不是傻子,
这三年天权国奉行轻徭薄赋的策略,让百姓休养生息,本身国库里也没这么多银子。
就算是有,给了天璇国三万两白银,其他两国岂不是都来将天权讨要银钱?
这样一来,天权国就算不被攻陷,也要脱层皮下来。
这绝非一个好的对策。
威沧海一脸的严肃,他可不想自己还没当上共主,这个国就被其余几国夷为平地了。
太傅试图想要拖延时间,能拖多久拖多久,可对方使臣就是不松口,还这样说:“我朝陛下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你们有三日的时间筹措银两。若在下无法准时将三万白银带回去,那么,吾国陛下给天权这最后一次的机会。”
话语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反倒是龙座上的执明,慵懒地开了口,“这封国书,是真的吗?”
这话一出,就连骄傲的使臣都变了脸色,怒道,“当然是千真万确,上面还盖着共主玉印,绝对是千真万确。”
执明笑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呈上来让朕看看。”
饶是天璇使臣再不愿意,也只能双手举过头顶,将国书呈了过去。
执明淡淡地扫了一眼国书上的内容,忽然随手就撕了,纷纷扬扬的纸屑,如同蝴蝶落地。
使臣气的面色铁青,“天权陛下是想与天璇为敌吗?”
执明笑道,“这国书是假的,朕只是撕了一本假的国书罢了,使臣大人为何这般生气?哦对了,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那就是朕脾气不好,千万不要惹朕生气。”
天璇使臣身体气得发抖,“且不说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更何况,吾乃天璇陛下亲封的使臣。”
“那又如何?”执明冷笑,“朕看你不顺眼,就是你的罪过了。来人,给朕将他绑了。”
禁卫军统领:“……”
真绑啊?!!
这位可是天璇派来的使臣,轻易得罪不得。
执明摔了两本奏折,“磨磨唧唧的干嘛?难道要朕亲自动手?”
“是。”禁卫军统领上前,不顾使臣的挣扎,非常麻利地给人捆上了。
天璇使臣嘴里不停咒骂,执明嫌辣耳朵,又道,“把他嘴也给堵上。”
“……是。”这回禁军统领没有再犹豫。
反正人都捆了,只是堵个嘴而已,举手之劳罢了。
翁彤本想求情,毕竟两国闹得太难看也不利于天权的以后。
可是想想方才使臣说的话,再加之这里人这么多,也不好太驳执明面子,又生生给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