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那位躲在暗处的神秘人大约也不会想到,他处处算计之人,身体孱弱,命不久矣。
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不会掉以轻心。
毕竟慕容黎在他眼中是一个精于算计、坐拥钧天之人。
若非慕容黎这个挡路之人的存在,他的计划恐怕早就成功了。
危机时时都在,不会因为慕容黎的身体而停止算计。
萧然关切地看着慕容黎,“陛下的脸色这般不好,应找个医丞看看,好好调理身子。”
就算不顾念自己的身子,也该顾念腹中那个。
慕容黎气若游丝,嗓音清冷,“寡人心中有数。至于军饷之事,寡人且想些别的办法筹措。”
萧然一直相信且崇拜慕容黎的。
总觉得只要有他在,那么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有那么些许依赖。
“天权较为富裕,不若从天权的国库中筹措一些。”萧然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慕容黎。
慕容黎轻轻摇了摇头,“天权离瑶光虽近,可到底山路难行。就算真从天权筹到了军饷,就怕时间不够。”
萧然听出其中不祥的意味,颇感愕然,惊道,“陛下以为,会有人要对付瑶光?”
慕容黎将视线落在了燃着的蜡烛上,“有暗处之人,一直算计钧天。不可有一丝松懈,否则定让人钻了空子。”
萧然顿悟,对慕容黎心悦诚服。
他看着瘦骨嶙峋的慕容黎,由衷感叹,“陛下身处朝中,犹如身处战场,定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啊。”
慕容黎的喉咙有些发痒,干哑着嗓音道,“知道了,你且退下罢。”
如此明显地下达了逐客令,萧然也不便留下,是以朝慕容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便转身出去了。
目送萧然走后,慕容黎单手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他从怀中拿着一块艳红的帕子优雅地擦拭着唇边的殷红。
出了一会子神,
他这身子是真的不太好,方才险些在萧然面前咳血,还好他勉强忍住了。
只是这回还算幸运,若是下一回在执明面前,他是否能够次次这般幸运呢?
没想到燕支断了之后,他的身体会变得这般差劲。
半晌之口,慕容黎唤了方夜进来。
方夜进屋后,第一眼便瞧见了地上刺眼的血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慕容黎,“陛下,这是?”
慕容黎低哑着嗓音道,“传医丞过来,记住,此事……”
他胸口一阵滞闷,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方夜的眼眶有些红,闪闪烁烁地,“属下定不会让皇夫知道此事,也不会走漏任何风声。”
慕容黎赞许地看向方夜,“你去吧。”
方夜朝慕容黎躬身行礼,便亲自出门去寻医丞。
只是他刚将医丞寻来,在途经御龙池的时候,却遇到了正在欣赏风景的执明。
方夜真真是心中有些忐忑,生怕一个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反倒与陛下心中所预期的背道而驰。
他正想换一条路走,可是已经晚了,身旁那位老医丞已经朝着执明遥遥行礼道,“参见皇夫。”
方夜:“……”
他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朝着执明行礼,“参见皇夫。”
执明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方夜身旁的医丞,“方统领欲去往何处?阿黎他怎么了?”
方夜硬着头皮道,“陛下身体无碍,只是每日例行请医丞大人把一下平安脉。”
他的脑袋飞速运转着,生怕被这个泥石流的皇夫看出些许端倪。
执明微笑,也不知道是否信了他这般说辞,“阿黎的身体本王甚为挂心,本王已命天权的那些医丞前往瑶光,好好给阿黎把把平安脉,免得庸医误人。”
方夜眼神闪了闪,只是朝执明欠了欠身,没再多言。
身旁的那位老医丞听到了执明口中的“庸医误人”四个字,顿时有些不服气了。
他好歹行医数十载,此刻竟被人这般数落,这怎么能忍?
“皇夫此言差矣,下臣觉得,医者仁心,陛下的身子,下臣自会尽心尽责调理。”
执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眸深邃,“那本王怎地瞧着阿黎今日的脸色这般差劲?本王还是觉得,瑶光医丞不过如此。还是换一个人给阿黎诊治罢。”
先前在瑶光安排了一个暗桩,那位暗桩精通医术,成功混入了太医院。
若是让他给阿黎诊脉,他也能知道阿黎的身体状况。
医丞越发不服气了,涨红了一张脸,气得浑身哆嗦,“这是因为……”
方夜一把捂住了医丞的嘴,“抱歉啊,皇夫殿下,陛下请平安脉要紧,耽搁不得。”
说罢,硬拉着医丞的袖子,小跑着离开了。
执明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眸微眯。
阿黎到底,有什么事瞒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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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璇
焸栎侯收到了一封不知何处来的密信,对于能收到这样的密信,他也不知道该是开心,还是难过。
毕竟每每信中的内容并无差错,比他自己派出的那些细作查出的内容更丰富。
只是每回一来信,就代表着有大事要发生。
总有一种被人算计的感觉,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他本来就无心倾覆、筹谋天下,只想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只是仇深似海,再加之这些天璇将士们都选择跟随于他,他总不能当个缩头乌龟罢。
再加之,现在局势不明,说不准没有这些将士保护,只怕他早已横尸街头。
是以,就算焸栎侯再怯懦畏缩,也只好迫不得已依附于他们的保护,做一些他们口中的“大事”出来。
这一回,却见密信写道:
遖宿已集结,不日便会攻打瑶光。
焸栎侯看到信中的内容,就觉得一阵头痛,遂命人请张恒进来商量大事。
张恒看了信中的内容,神情从严肃逐渐转为和煦的微笑,“这封信,侯爷可知其出处?”
焸栎侯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和之前的那几封密信一样,不知出处。”
“之前的密信,从未出现不妥。”张恒喜上眉梢,神情中的喜悦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只是臣觉得蹊跷的是,遖宿王分明去了瑶光商量通商之事,现下还身处瑶光,为何会出现这种事情呢?”
“那这封信应该就是假的。”焸栎侯真的不想搞事情了,所谓的仇怨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已经淡了。
他是真的不想过朝不保夕的日子,就这样平平静静的,还有人在身边伺候,不好吗?
打来打去的,有什么意思?
张恒却持不同意见,“信的真假不好分辨,属下可命人在此档口好好训练,若然遖宿真的攻打瑶光,咱们可借势反了,将天璇夺回来。”
焸栎侯无奈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张恒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屑,
若非天璇王族只剩这个焸栎侯,张恒是真的不喜欢在他的手下效命。
此人胆小如鼠,又只顾眼前得失,实在不适合为王为君。
可是他实在没有办法,底下的兵都是忠于天璇的,有一个王族子弟在,才可以名正言顺地招揽更多的兵马。
现下还不是和他撕破脸皮的时候。
张恒耐着性子问,“末将看侯爷似乎无心夺回天璇?是有什么心事吗?”
“张恒,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封密信,指向性又这般明显,是否有人在暗中算计着咱们?”焸栎侯叹了一口气,“若是咱们因此中了别人的圈套,天璇最后的一丝火种,就彻底没有了。本侯这样说,你明白吗?”
“侯爷也莫要杞人忧天。密信主人可能也是天璇人,在暗处相助咱们夺回天璇,也未可知。之前写的那些信,并未有错,只是部署不当,才会被那慕容黎反将一军。”张恒如是说道。
他见焸栎侯的神情并未有任何松动,又道,“侯爷莫要担心,那些沾满血腥之事,就由属下去做,就算出了什么差错,也由属下来担。”
“本侯说的其实不是这个意思。”焸栎侯颇有种话不投机半句多之感,无奈地扶额,“罢了,随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