艮墨池抬首看着苍茫的天空,心中一片平静。
此次他算是帮着执明顺手打压了佐奕,也算是为了自己出了一口气。
不过,他想要的远远不是这些。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慕容黎坐稳帝位,享受广袤无垠的疆土,被万万人朝拜。
他能做的,就是将慕容黎从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拉下来。
至于那个位置的主人……
艮墨池摇晃了一下亮闪闪的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执明,你也算是给了我些许温暖,我总要好好报答的。
既然无法当你的臣子,那我就给你送一份大礼。
艮墨池看着小巧的铃铛,勾了勾唇,“我定会报答你的。”
其实执明给他的并不多,每次又都像是在算计于他,可是那些许的温暖,却不是假的。
他重新将黑色的兜帽戴上,拢了拢衣衫,悄然消失在这苍茫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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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不敢太晚回宫,执明没在里头待多久,就往外头走。
出了典客署,毓骁朝执明行礼示意,“天权王可要小心哦,你视若珍宝之人,本王亦如是。”
执明回礼浅笑,“那注定要让遖宿王失望了。若遖宿王敢踩本王底线,本王会让你千倍万倍的奉还。遖宿王若是不信,尽管一试。”
他们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他们二人听得到。
两人四目相对,又很快收回了视线。
不过这一幕落在周以墨眼中,就成了另外一种解读。
这两个人可真可怜啊,明明互相舍不得对方,却依照着身份,不得不离开。
你看,两人依依不舍地对视,从此天各一方,真真让人心碎啊。
执明上了马车,闭目养神。
回到宫后,小胖才问执明,“那只枕头呢?”
执明腰身看着细,实则里头早已被他练出了八块腹肌,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执明若无其事地道,“扔了。”
小胖又问,“明日上朝,需要小的再为王上准备枕头吗?”
执明歪头一笑,显然心情很好,“不用。”
小胖有些奇怪,压低了声音问,“王上现在不是要假装有了那什么吗?”
执明墨瞳幽深,“以后都不用了。”
他在朝堂的根基已稳,再也不会有人会质疑他什么了。
果然,翌日执明再上朝的时候,就没有人问了。
朝臣们眼观眼,鼻观鼻,绝口不提执明为何在此的事情。
一切平静的一如往常。
大家还在讨论如何处置谷大成一事。
谷大成犯下大罪是事实,只是两边派系还是想借由此事来打压另一派。
对于这件事,大家都过分地关注,丝毫不让。
只是这个时候,一个小宦者快步走了进来,分别朝着慕容黎、执明行了大礼,“参见王上、皇夫。”
慕容黎挥了挥宽大的衣袖,“起来说话。”
小宦者站起身来,“启禀王上,谷大成于今日清晨,没了。据守卫禀告,牢中的墙壁上,有好大一块血迹。”
慕容黎想起昨夜那句若有似无的话,“陛下人好,草民感念在心,定不会让陛下为难的。”
他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一下众人,“事已至此,命人将他厚葬了罢。此事到此为止,不必议论。”
至此,两大朝臣之间的倾轧无声无息地偃旗息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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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朝后,
执明:“阿黎若是不开心的话,就在我的身上靠一靠吧。”
慕容黎走了过去,将头靠在了执明的怀里,“执明,我其实很累,却不知道怎么说。谷大成自绝而亡,让朝中的硝烟散了,我本该开心的。”
执明低头,宠溺地看着他,“阿黎身处朝中,如同身处战场,若是做得不够好,那些人就会有各种由头,让阿黎不痛快。”
慕容黎抬眸,看着执明流畅的下颚,眼神复杂,“你既然知道这里是战场,为何还要回来?”
执明揉了揉慕容黎的脑袋,“我是阿黎的夫君,又怎能置身事外,弃你于不顾?阿黎,你若是累的话,就在我的怀中睡一下吧。”
慕容黎闭上眼睛,勾了勾唇,“执明变了,我也变了。我们,好像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执明笑道,“阿黎,你放心吧,无论我的阿黎变成什么样,我也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和你同抵风雨。”
他想起了前世一些不开心的往事,又道,“阿黎对我的好意,我心里一直知道。你不愿让我冒险,而选择处处隐瞒,让我有所误会。可若你出事,置身事外对我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残忍?以保护之名行欺瞒之事,或许是出于好意,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残忍?我愿和你一起在这个战场上,共同走下去。哪怕前路漫漫,艰难困苦,我也愿意和你一起承担。”
慕容黎靠在了执明的怀中,勾唇笑道,“我只是不希望执明这么累。”
执明刮了一下慕容黎的鼻头,“你在,就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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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客署
毓骁坐在案前,以手支着下颚。
他在这里苦等,并没有任何用处。
难道自己身处瑶光,却无法见到阿黎一面吗?
还有那个执明,他明显另有所图,心机深沉,却可以名正言顺地得到阿离。
他怎么能忍?
他不会输,也不想输!
为今之计,等待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若他亲自去帝宫找他。
毓骁坐不住了,起身道,“以墨,备车。”
周以墨问,“王上想去哪里?”
毓骁漠然道,“帝宫。既然他不肯来找本王,那本王就亲自来找他了。”
周以墨想了想,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却又没有开口。
他快步走出屋去,亲自着手备马车。
毕竟瑶光并不安全,有些事情还是亲力亲为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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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光学宫外
柳树旁,有个年轻的公子却愁眉不展,似是烦恼无限。
艮墨池知道他的身份,知晓此人名唤落醉秋,是柳上卿的朋友,
故有意结交,是以走了过去,朝他行了一个礼,问道,“这位公子,何故如此烦恼?”
落醉秋回了一礼,“柳上卿在学宫招贴告示,在下看兄台气度不凡,可入他府中,当个幕僚。”
艮墨池奇道,“有此好事,公子为何不去试试?说不准以后还能有更好的前程。”
落醉秋垂眸,笑了笑,“实不相瞒,在下和柳上卿是旧交,只是觉得朝中之事并非这般简单,是以甚为纠结。”
尤其是那日看到柳轻染这般云淡风轻地描述如何毒害猫咪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大约是并不了解他。
后来也渐渐疏离了。
只是他确实想搏一搏自己的前程,是以内心格外煎熬。
艮墨池道,“入仕乃是为了百姓,只要你行得正,又如何畏惧其他?”
落醉秋顿悟,笑道,“多谢公子指点,在下落醉秋。”
艮墨池道,“在下艮墨池。”
落醉秋笑道,“原来是艮兄,有礼了。”他觉得此人谈吐不凡,以后不会止步于此,故神采飞扬地拍了拍艮墨池的肩膀,“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艮墨池:“……”
这么随意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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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骁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之中,他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热闹繁华街道,百姓们衣衫整洁,人来人往。
他放下帘子,想起当初宣城门外的遍地尸身还有慕容黎艳红如血的衣衫,与他诀别作揖,他的内心百感交集。
阿离,我来见你了。
毓骁闭眼,揉了揉眉心。
车轮一直往前滚动,半晌之后,才缓缓停下。
“什么人?”守门的侍从尽职尽责地问道。
周以墨拿出一块玉质的令牌,递了过去,“车上坐的,是遖宿王,请阁下放行。”
侍从接过令牌,面露难色,“没有陛下口谕,不得进入。”
周以墨挑眉,“口谕?吾国王上,不远千里而来,竟被拦在外头,这就是你们瑶光的待客之道?”
侍从跟身旁的那名守卫附耳说了什么,那名守卫连忙小跑着进了城中。
“贵使莫急,且先等等。”
周以墨抬了抬下巴,“在下等得,可在下的王上等不得,请让我们现在进宫!”
就在这时方夜走了过来,侍从朝方夜行了一个礼,“方统领,外头那位送了这枚玉珏,说遖宿王就在这辆马车上。”
如果人人都冒充遖宿王,今日来一次,明日来一次,他们还要不要活了?
方夜看了一眼玉珏,又看着城门外的周以墨,低沉着嗓音道,“让他们进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