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夜告诉执明,“此次毓骁国主会亲自前来瑶光商议两国通商一事。”
他现在也想通了,有些事情,该让执明知道的,就让执明知道。
更何况,现在慕容黎让执明批阅奏折,将权力也移交了一些给他。
执明眼眸微闪,“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方夜直视执明的眼眸,“话已送到,多说无益。”
说罢,转身欲走。
执明站在他身后,“站住。”
方夜依旧冷漠,“天权王还有什么事?”
这人的态度,忒让人不爽了吧?
有些欠揍。
执明欠欠地笑了,有些桀骜,“你常在阿黎的身边,若是发现毓骁有什么不妥当的行为,尽快差人通知本王。”
方夜回首反问,“天权王觉得,毓骁国主身在瑶光,能做什么不妥当的行为?”
话糙理不糙,四两拨千斤。
一点儿也不可爱。
“好吧,你走吧。”执明大度地摆了摆手。
方夜毕竟在瑶光这么多年,对他态度差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
方夜几乎是瞬间就消失在了房间内,快如一道黑色的闪电。
这个时候,小胖端着一个黑色的托盘,走了进来,恰好看到一道残影,疑惑地道,“方才这里有人?”
执明漫不经心地道,“大概是你眼睛看花了,看错了罢。”
小胖也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这些是王上命小的挑选的布料,王上且看。”
托盘中布料颜色很是好看,如同彼岸花盛开。
还有石榴红、海棠红、胭脂红……
这些布料做工很是考究,如同天边的云霞,质地非常轻盈。
执明依旧看着小胖,命令道,“去将莫郡侯叫过来。”
小胖将托盘放在桌子上,朝执明欠了欠身,“是。”
莫澜没过多久便来了,看了一下托盘中的布料,大表赞赏之意。
又提了不少时新的样式,让执明去幻想慕容黎穿着之后会如何。
执明暗自吞了吞口水,将此事交托给莫澜着手去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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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每日请安的奏折,谢庭昀其实也有贡献出了一部分。
他被贬至今,慕容黎对他不闻不问。
一应事务他做得还算不错,百姓也对他敬爱有加。
只是他担心长此以往下去,慕容黎会忘了有他这么一号人,把他永远地放在这个位置。
是以,每日的请安奏折,成了谢庭昀展示才华的地方。
试图靠着这一封封才华横溢、文采斐然的奏折,在慕容黎的面前刷一波存在感。
谢庭昀可是寒门学宫中,公认的极有才华的那么一类人,就连夫子,也对他赞赏有加。
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他写在折子上的词句,每一字每一句都经过精心思忖,比之当初在殿前作文,更加认真警慎。
只是,饶是他这般认真对待每一天的请安折子,呈上去的折子,却总是如同泥牛入海,没有后文。
这更是激起了他的胜负欲,更加认真地对待每一篇奏折。
谢庭昀的字,也是一绝,其中的风骨,被朝中之人争相模仿。
可是后来他落魄之后,此事也淡了许多。
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上呈的一封奏折终于被人送了回来。
有一日,一个年轻的小宦者拿着他写的折子,悄然来到了他的府上。
谢庭昀心在颤抖,拿奏折的手不住的发抖,这是陛下终于发现了他的才华了吗?
是否代表着,他有升上去的可能?
只是打开奏折后,他的表情,很是微妙。
却见奏折里头画着一只王八,堪堪遮掩住他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
谢庭昀歪着头,看着奏折中的王八,颇感愕然,迎风凌乱。
陛下为何要画这么一只王八呢?
是在暗示他些什么吗?
后来,听闻瑶光要与遖宿通商,谢庭昀专门写了一封【关于与遖宿通商的十条建议】呈了上去。
这一回,这封奏折很快就有了音讯。
谢庭昀再次从小宦者手中接过这封奏折时,看到上头用艳红的朱砂写了一个大大的【阅】字,下方还盖着属于瑶光的金印。
只是问题就出在了这个【阅】字上面。
谢庭昀本就对书法很是了解,对于慕容黎的字迹知道一些。
他仔细地看着奏折上的字,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
莫不是……
这封奏折,其实是有人代笔?
这个疑惑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直到柳轻染到他府上做客,才化解了他心中的疑虑。
柳轻染代替了他的位置,成为上卿,再加之柳轻染又出身旧贵族世家,
按道理说,他和他本不该有任何交集的。
可是朝廷之事,并非是非黑即白的。
就算是表面上看上去关系很好的那几个人,可能实则关系并不是那么好,只是因为有着共同的利益。
同为朝臣,表面上还是得粉饰太平。
更何况,现在柳轻染的官阶比他高出了这么多,要想将他整死,都是轻而易举的。
所以,谢庭昀还是命人备好香茶,与他在书房谈话。
柳轻染笑道,“最近的奏折,柳大人是否也察觉到字迹上的不妥之处?”
谢庭昀面上云淡风轻,“陛下大约是心境不同,也无甚奇怪。”
柳轻染低头整理着宽大的衣袖,“现今以并蒂花开为尊,方能治理好天下。谢大人以为呢?”
谢庭昀想起奏折上盖着刺目的印章,忍不住惊呼出声,“世人皆以为一枝独秀为尊。花开并蒂,固然好,若是被其中一朵争抢了风头,岂不是说明社稷将要大乱?”
柳轻染若无其事地抬眸,“花开并蒂也罢,一枝独秀也好,重点是要站好队,才能让自身立于不败之地。”
谢庭昀朝柳轻染行了一个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先前在下识人不明,以至于落到如今这般下场。”
“谢大人莫要自谦。”柳轻染神态自若,“我知道,谢大人定前途无量,是以才来此叨扰。”
对于柳轻染所说的话,谢庭昀并未全信。
毕竟有些事情半真半假,最忌讳被人当成刀子用。
后来,谢庭昀写在奏折上的文章渐渐流传了出去。
无论是街头巷尾的百姓,还是朝堂之上的世家子弟,纷纷传颂。
谢庭昀文采斐然、才华横溢,
写的词句初始是偏婉约派,后来自成一派,不限长短、不限平仄、豪放不羁、很有意境之美。
他一生流传出去的词句有三千多首,被后人所铭记。
几千年后的学子在夫子的教诲下,每每要全文背诵谢庭昀的词句。
一提起谢庭昀,就想起了要全文背诵所支配的恐惧,仰头悲伤逆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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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明没能想到,自己在皇宫之中还能见到艮墨池。
先前艮墨池总是帮着他人处处和阿黎作对,大抵是格外仇视阿黎的。
艮墨池一身赭红色的衣衫,身姿挺拔,“在下来此,是想给天权王分忧解难的。”
执明觉得好笑,“本王能有什么难处?”
“遖宿王。”艮墨池眼眸微微上挑,端庄优雅,“在下听闻,遖宿王不日就会抵达皇城,天权王难道不担心吗?”
这一席话准确无误地戳中了执明的软肋,“你能有什么办法?”
艮墨池勾唇,“喜新厌旧乃是人之常情,只需让遖宿王见到一些更好的人,他的注意力就不会放在那个人的身上。”
执明觉得艮墨池的模样还算不错,莫不是他是想毛遂自荐?
不过只是想想而已,毕竟先前艮墨池就是毓骁的臣子,
当时毓骁就没看上艮墨池,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更何况艮墨池现下看不看得上毓骁还不好说。
那朵白色的莲花,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搞定的。
“在下觉得有一个人,或许可以。”艮墨池看出了执明神情中的犹豫,主动地开了口,“那人便是——乾元。”
闻言,执明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拍手道,“妙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