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堃仪是什么样的运气呢?
只要他一出门,就会遇刺。
这些年,他隐于枢居,甚少出门,低调行事。
好不容易出一次门也是为了祭奠故人,结果不出意料的是,他又遇刺了。
讽刺的是,对方青天白日全都一身黑,是觉得他眼瞎看不见是吗?
事实上,仲堃仪的眼睛何止不瞎,那是相当明亮。
他只是假装没看见,直接调了个头,悄咪咪地准备离开。
可是对方仗着人多,不依不饶地凑上前来追杀。
仲堃仪这回旨在祭奠公孙钤,身边并未带什么人。
在面对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仲堃仪赫然亮出来他手上那把银闪闪的剑刃。
好在仲堃仪的武功还算可以,在这么多人围追堵截之下,硬生生地杀出了条口子,顺利跑路。
只是眼看着就可以跑到安全地带了,他忽然感觉背后一疼。从后肩到后腰被人划了一道很长的口子,鲜血淋漓。
仲堃仪疼得脸色发白,他猛地回身这么一脚,就将身后的一个刺客踢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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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这条长长的口子不可谓不深,一直在流血。
他的其中一位学生——子涵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手一直在抖,“先生,伤口已经包扎好了。”
“嗯。”仲堃仪看着面前一身葱绿色的子涵,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涩,“你做的很好。”
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子涵道,“这是学生应该做的。”
仲堃仪面色苍白,“你下去吧。”
那时候,他也是这里受了伤,那人抛下国事,步履匆匆地前来看望他。
如今时过境迁,再也没有人会这样关心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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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光王城
春雨过后,慕明台外的羽琼花都开了。
慕容黎:“说起来,使臣之事,我该亲自前往天权解释一二。”
夏侯煦:“不用这么麻烦,天权王已经在来瑶光的路上了。”
慕容黎震惊侧目:“……”
夏侯煦看着慕容黎失态的表情,满意的勾了勾唇,“你想说什么?一定是‘胡闹’是不是?这话你得亲口跟他说。”
慕容黎回过神来,“王上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夏侯煦道,“这样的事情别人做,或许我会感觉奇怪,可是他做,我却一点儿也不奇怪。”
慕容黎喃喃,“外面太危险了,我得去找王上。”
夏侯煦:“……”
他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空空如也,如同艳红的闪电闪过。
心中不由地感叹,阿黎轻功见长啊。
夏侯煦看着头顶上鎏金的写着【慕明台】的牌匾,忽然觉得自己被喂了一嘴狗粮。
瑶光王宫建成之初,在那人的授意下,慕容黎的寝宫牌匾便叫做【慕明台】。
他那时候还暗自吐槽过天权王的厚脸皮,可是后来让他咋舌的是,慕容黎后来并未换下这个牌匾,竟就这样这样默许了它的存在。
唉……
看来自家种了多年的白菜是留不住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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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权到瑶光的路可真远啊,
好像怎么都不会到。
执明被摇摇晃晃地马车颠得一阵烦躁。
惆怅啊惆怅,这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到啊?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
执明奇怪,“怎么停下来了?”
外头小胖的声音有些激动,“王上……是……是……”
执明淡定如水地道,“说话能一口气说完吗?遇到点小事,就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小胖的舌头可算捋直了,“王上,是慕容国主。他来……”
话还没说完,执明便一把掀开帘子,“阿……阿……阿……黎!”
该/死!
他这是跟小胖传染了。
不远处的慕容黎拉直了缰绳,腰身不盈一握,他笑着朝着执明伸了伸手,“王上,上马。”
“阿黎!”执明立马下了马车,小跑着朝着慕容黎跑去。
小胖:“……”
执明牵住慕容黎的手,一个优美的旋身,便飞身上了马。
慕容黎双腿夹紧马腹,调转方向,朝瑶光王城方向疾驰而去。
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一众士兵。
执明从身后搂住了纤细的腰,“阿黎,好久不见。”
满地尘土飞扬,只留下原地呆若木鸡的小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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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仲堃仪出门,必会遇到刺杀。
仲堃仪也无奈了。
他平时得罪人太多,也不知道招惹了哪路大神。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要去天枢看看。
吾王孟章,还在天枢王陵之中。
这么些年,他一直不敢面对现实。
就好像他不去那里,他的王上就一直在天枢王城,只要他一转身,就能看到天枢王城上,站着那个葱绿色的身影。
从未走远。
他甚至不希望故人入梦。
几经波折,仲堃仪一路艰难前行,也不知道历多少艰难困苦,他带着一身的伤,终于赶到了天枢王陵。
王陵之中,也不知埋了多少天枢历代君侯的尸骨。
漫漫王陵,成了孟章国主的埋骨之地。
再好的人,命没了,也就什么都没了。
这是这些年,仲堃仪第一次前来。
“王上,”他低哑着嗓音,很是难受,“臣,来看你了。”
王上长眠于此,仲堃仪感觉,他的半条命也跟着埋在了这里。
“王上……”
他感觉,他的心被锋利的刀子一刀刀割着,内里早已鲜血淋漓,疼得他呼吸困难。
他心里憋了很多话要说,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后,他双眸暗红,燃着一双鬼火,只是坚定地说:“王上,臣一定会查清楚,是何人害了你。那些害过王上的人,臣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的声音凄切,很是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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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光
执明:“阿黎现在是黎主了,那本王是不是就可以入赘瑶光了。”
“入赘?”慕容黎一愣,随即会意,“王上说反了。王上一路风霜,想必是累了,王上先好好休息。”
“本王一点儿也不累。”执明轻轻扯住慕容黎的衣袖,湿漉漉的桃花眼凝视着慕容黎,“阿黎,本王已经许久未曾见到阿黎了。”
慕容黎坐在执明的身侧,“王上,关于使臣之事,我可以解释的。”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就怕王上一时没转过弯来,误信了小人的谗言。
于是慕容黎便说了仲堃仪派人半路替换了瑶光使臣,并派那假使臣殿前刺杀一事。
期间,执明一直双眸亮晶晶地凝视着慕容黎。
说到最后,慕容黎关切地看着执明,“王上可有受伤?”
执明笑道,“本王一根毛都没有伤到。”
慕容黎觉得,这人笑得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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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黎白日里要批阅各种大大小小的奏折,到夜里才有空余的时间做些别的事情。
执明似乎摸透了这一点,守在慕容黎书房外头,笑得比阳光还明媚,“阿黎今日的奏折批好了吧。”
慕容黎:“……”
“好了的。”
执明十分熟稔地牵起慕容黎的手,一脸的痴汉:“那阿黎现在的时间是属于本王的。”
一旁的方夜:“……”
这路怎地越走越黑呢?
前面连盏灯也没有。
执明笑道,“月黑风高好办事。”
慕容黎:“……”
你这个人可坏得很。
水声潺潺,一片漆黑。
慕容黎不确定地道,“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他的嗓音清冷如秋水,很是好听。
执明朝着暗处拍了拍手,“很快阿黎就知道了。”
没过多久,一颗颗璀璨的萤火虫飞了过来,在黑暗中发着盈盈的光芒。
一颗一颗亮闪闪地点缀着黑暗,足足有上千颗萤火虫。
慕容黎借着萤火虫微弱的光芒,一瞬不瞬地看着执明,“萤火虫?”
执明笑道,“是啊,阿黎觉得好看吗?”
越来越多的萤火虫飞来,在空中飞舞着光辉。
慕容黎疑惑,“王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啊?”执明牵住慕容黎的手,“本王是觉得,阿黎应该会喜欢。若阿黎不喜欢这个,本王下次再找些其他有意思的玩意儿。”
慕容黎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似乎在说给执明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喜欢。”
执明似乎没有听清楚,“阿黎,你方才说的什么?”
慕容黎:“……”
有一颗晶莹剔透的光点落在了执明的发梢上,黑暗中,执明笑道,“哦,我知道了。阿黎方才是说喜欢兔子,本王命人现在做道红烧兔子肉给阿黎吃可好?”
慕容黎:“……”
耳畔传来“哗哗”的水声,一颗颗飞舞的萤火虫就像苍茫天际落下缥缈的流星,又像是有人随手在黑暗中撒下一把细碎的宝石。
他们两个是离得这么的近,隔着熠熠生辉的萤火虫,慕容黎能看到执明此时正在凝视着他。
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他清晰的倒影。
借着点点璀璨夺目的光辉,慕容黎可以感觉到,执明一点点凑近的唇。
执明额间的那缕青丝,滑过他的脸颊,软软的,痒痒的。
慕容黎双腿发软,面颊发烫。
点点璀璨的萤光在四面八方闪烁着点点光辉,有些缥缈。
慕容黎和执明站在这些萤火虫中间,点点璀璨的光芒将黑暗中的两人照亮。
像翱翔在九天银河之中,璀璨动人的星星将人重重包围。
彼此之间,交换着彼此灼热的呼吸。
对着晶莹闪烁的萤火虫,慕容黎不用抬头,就能感觉到,执明温柔的眼神,正凝视着他。他的声音有些低沉,“阿黎……”执明似乎笑了笑,缥缈得就像在慕容黎的梦中,“我们成亲吧。”
慕容黎不去看执明,而是瞧着不远处的忽明忽暗的萤火虫。
今晚的风飘荡着羽琼花的冷香。
所有似无,很是好闻。
他的左手攥得很紧,手心都出汗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