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枝繁叶茂的山林,到了夜里便伸手不见五指。
天权的士兵们在地势较为开阔的地方中搭起了帐篷。
林中升起了热烈的篝火。
暗影峥嵘中,有一只黑色的飞鸟略过帐篷的顶端,往丛林深处“扑凌凌”地飞略了过去。
帐篷中亮着晕黄的烛火,朦胧地映照出执明挺拔的身影。
夜已深沉,外头时不时传出几声飞鸟的叫声。
沐女的鞋子沾满了林中的湿润的点点泥土,在柔软的地毯上留下了一双脚印。
他抱拳,“此次战役,初始之时,由于遖宿太过冒进,折损了不少兵马。”
对于这个结果,执明满意地勾了勾唇,“如今天璇王已死,天璇群龙无首,犹如一盘散沙。本王从未见过天璇王城是什么样子,今次可以看看了。”
初始攻打天璇之时,天权给遖宿支援的是粮草。
后来战事焦灼,天权的兵马堪堪赶到。
彼时,天璇派了使臣过来,说是有意与天权、遖宿议和。
议和之事,自然没成。
天璇的精锐之师尽数折损于遖宿的铁骑之下。
天权反倒没损失什么兵马。
细算下来反倒是一开始给遖宿支援的粮草尽数打了水漂。不过这点损失,对天权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事实上正如执明所说,天璇王已死,天璇人心涣散。天权铁骑一路北上,一路攻城略地,倒没受什么障碍。
攻下天璇王城那天,天色正好,碧蓝如洗的苍穹,阳光正好。
执明身穿银色盔甲,冷峻的铠甲带着疏离和冷漠。
他的青丝高束,露出饱满的额头。
执明的五官很是深邃。高挺的鼻梁下,那红色的双唇像刚采摘下的樱桃,闪动着动人的光泽。星铭剑薄薄的剑刃染上了艳红的血,剑尖上一滴一滴地滴着血。
他意气风发地下了一个命令,
“攻城。”
慕容黎站在山顶上,黑色的长发轻飘飘地飘荡在风中,根根细亮如丝。黑漆漆的双瞳中燃烧着火焰。
他低眉远眺,脸颊的青丝落下。
山下惨烈的战事,尽收眼底。
他的脸嫩得可以掐出水来,就像刚刚剥了壳的荔枝,水润清透。即使凑近了去瞧,也瞧不出任何毛孔。
他拿起一管古泠箫,在徐徐吹拂的微风中,吹奏了起来。
一曲终了,慕容黎红润的双唇动了动,对着身旁的方夜说道,
“走吧。”
攻陷天璇王城之后,执明似乎听到了呜咽的箫声,如泣如诉。
可是后来他命人找遍了整个天璇王城,也没有找到他心心念念的阿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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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离……”关切的声音传来。
人未到,声先到。
慕容黎的脸色苍白,如同破碎的瓷娃娃。就连平日里粉粉嫩嫩的嘴唇,也泛起了白色。
令人心生怜惜。
方夜拿着翠绿的瓷碗,一勺一勺给慕容黎喂着药。
“王上……”见毓骁来了,慕容黎挣扎着要起身。
他原本腰身就不盈一握,如今瞧去,又瘦了些。
毓骁满眼都写着心疼,“阿离不必多礼。”他伸手接过方夜手中的瓷碗,“本王来吧。”
与毓骁一同前来的艮墨池冷着脸,语气不善地道,“慕容郡主可算是回来了。对于郡主失踪之事,在下有几个疑问想请教。”
慕容黎的声音很是虚弱,“但说无妨。”
(艮墨池:原是天枢人,系仲堃仪的学生,家族世代行医。)
艮墨池温和地说,
“在下担心慕容郡主的身体,想替郡主把一下脉。”
毓骁不赞同地道,
“阿离有洁癖,不喜外人触碰。”
慕容黎平静地开了口,清朗如山间的明月,
“无妨。”
艮墨池凝神切脉,又闻了闻毓骁手上的药。半晌才开口,
“此药倒无不妥之处,只是见效缓慢。依在下看来,若是加几味药,有益气补血之功效。”
方夜颔首道,“有劳艮大人了。”
“举手之劳罢了。”艮墨池状似不经意地询问,“慕容郡主可还记得如何被擒吗?”
慕容黎半阖着眼,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那日自天权归来,路遇天璇援兵。我见逃脱不开,便留下来拖延他们,让方夜回去求援。”
艮墨池挑眉,语气有些不善,“那后来呢?”
毓骁不悦地给了艮墨池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再问。
“无妨。”慕容黎接着说道,“天璇王陵光原本想要将这件事赖给天权,做成是天权抓走我的假象。可是不知为何,失败了。”
毓骁面露不愉,“难怪那个陵光说什么也不肯将你交出来,如此心思,真真是其心可诛。还好阿离安然无恙。”
“王上,我离郡已久,何时能重回瑶光?”
慕容黎整个人就像个破碎的瓷娃娃,就那样充满期待地直勾勾地凝视着你,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保护欲。
当然,毓骁也是如此。
面对着慕容黎,他的声音也变得很是温柔,“你好好休息便是,明日就启程回瑶光。”他转头对萧然道,“萧然,你去通知执明国主,我等在瑶光见。”
“是。”萧然拱手行礼。
几人都退下后,毓骁亲自给慕容黎喂药。
慕容黎的眼眸微动,闪烁着一丝狡黠的光彩。
那抹流动的狡黠的光彩,一闪而逝,就连身旁的毓骁,也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