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执明还记得亲眼看到陵光被万箭穿心的那一幕。

【陵光:现任天璇王，年少雄心，一夕倾颓，匣内紫霜，声尤振。】

彼时因着天权与遖宿的联军，纵然天璇王迫不得已快速从失去裘振的悲伤中走出来，御驾亲征，也难以挽回败局。

威沧海所率领的大军已将他们重重包围。

陵光心里也明白，天璇大约是气数已尽，今夜可能是最后一战。

威沧海轻蔑地看着他，“天璇王，投降吧。”

陵光一声不吭，执剑厮杀。

年少时，他跟裘振学过一些武功。

裘振话很少，总是板着一张脸。

“少主，你拿着这把剑砍我。”

陵光看着手中很是锋利的剑，有些犹豫。

说来有些丢人，手中执剑的他，面对手无寸铁的裘振，或刺或砍了半晌，也没碰到那人一片衣角。

最终，他一个踉跄，一下子扑到了裘振的怀中。

那人轻笑道，“少主，你这是在投怀送抱吗？”

可是这样好的裘振，却不在了。

他心里很是难受，像用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

有温热的液体喷溅在他的脸上。

面前又是一个年轻的天权士兵死于他的剑下。

执明斯条慢理地搭弓射箭。

锋利的剑极为精准地射了过去，带着些许劲风，凌厉地射中了正在与人厮杀的陵光的胸口。

陵光的眉头一皱，身子也跟着踉跄了一步。

好疼……

他一直是养尊处优，就连受伤也很少。

被箭穿胸之疼，是真的疼，疼的他脑袋一阵发麻，眼前黑暗。

很快，又有另外一箭飞了过来，避无可避。

或许，就这样了吧。

陵光认命地闭上了眼。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得耳畔传来骏马的嘶鸣。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只是领子一疼，天旋地转间，一阵颠簸。

陵光看着眼前人熟悉的背影，心中流淌过些许暖流。

原来是顾十安……

他是来救他的吗？

【顾十安:原名裘振，替陵光刺杀共主启坤，为了陵光的名声，在升任上将军的大典上，自刎。后来被人及时救下，改名顾十安。将门虎子，无辜获罪，为君忧国不谋身。】

顾十安的马骑得很快，在丛林里四处奔波。

前后都是追兵，喊打喊杀声都在不远的地方。

陵光的意识还算清醒，“顾十安，你将孤王放下吧……”

“孤王会拖累你的……”

顾十安双腿夹着马腹，继续往前疾驰，“王上，你别怕，臣一定会将你带出去的。”

丛林中，有一条凌厉的箭精准地射中了马腿，骏马吃疼，单膝跪在了地上。

顾十安只好弃了马，挡在陵光的身前，“王上莫怕，就算舍了臣一条命，臣也会护你周全的。”

今夜的天际一片漆黑，星星和月亮都躲在了阴云中。

数十把锋利的箭矢发出“嗖嗖”的破空之声。电光火石之间，却见陵光挡在顾十安的身前，严严实实地受了这些箭。

陵光的意识有些朦胧，嘴里一直喃喃，“裘振……裘振……”

顾十安红着眼睛道，“我是裘振啊……王上，我其实并没有死。那时，我对启坤有所愧疚，又为了王上的名声，是以买通医丞，假死遁世。”

陵光的灵台一阵轰鸣，意识也渐渐模糊，“裘振……孤王害了你的全家……我心里……很是愧疚……今次……孤王为你挡了万箭……你也莫要愧疚……”

顾十安猩红着眼，“我定会护着王上周全，我带王上走吧……”

“来不及了……我就要死了……裘振……你走吧。”

陵光气若游丝地说着。

他伸出染满血的手，欲抚摸顾十安刚毅的脸颊。

脸还未摸到，他的手就垂了下去。

威沧海斯条慢理地搭弓。

顾十安的武艺高强，可在万军之中逃脱。若是让他逃了，可谓是放虎归山。

执明冲着他，摇了摇头。

威将军有些不屑地看着执明，放下了弓。

却见顾十安忽然拿着染满鲜血的剑，抹了脖子。

王上，你等等臣，臣这就来了。

陵光的手动了动。

两人在临终前，手握在了一起，

十指相扣。

执明看到两人紧紧握着的手，眼神复杂。

阿黎，本王替你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