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堃仪笑着问，“说说公孙吧，他是如何被你所杀？”
慕容黎的眼神复杂，从从容容地道，“确是本王亲自下的毒。不过他之死，疑点重重，如迷雾遮月，到叫人不甚明白。”
仲堃仪讥讽地笑了，露出森森齿贝，“你亲自下的毒，却不甚明白他之死？”
慕容黎道，“他杀了本王的心腹——庚寅，又成了本王谋划的挡路之人，本王不应心软的。可奈何人非草木，本王与公孙，也算是有几分情义。”
仲堃仪脸上的讥讽更甚，“你这样之人竟会懂什么情义？”
公孙如霁月清风一般的人物，又怎么会滥杀无辜？
不过慕容黎一个将死之人，不至于在这些微末细节说谎。
大约是公孙他，发觉了慕容黎潜藏在他身边的细作，是以下了死手。
是以慕容黎才生了怨恨之心。
慕容黎瞥了仲堃仪一眼，“仲君当初若真的信任公孙，又怎会这般容易被挑拨？”
仲堃仪被这话噎住了，半晌说不出话。
“公孙阴差阳错杀了庚寅，是以为他是其他国家安插在本王身边的细作。可是他不知，庚寅他，一直都是本王的人。”
仲堃仪冷笑道，“为了一个心腹，就痛下杀手，这就是你口中的情义？”
慕容黎挑眉，“自古以来，凡事都讲一命偿一命。况且本王给公孙所下之毒，并非无解，只要救治得当，是可以治好的。”
仲堃仪道，“可他还是死于你之手。”
“这可未必，本王是亲眼看他呕血，可那日离开公孙府，本王却未曾有任何感应。”
仲堃仪抬眸看他，“什么感应？”
慕容黎一字一顿地道，“八卦的宿命，是相互牵绊的。齐之侃死的时候，本王就在他的身边，忽然被一股神秘力量感知，而心脉受损呕血。”
听慕容黎这么一说，仲堃仪也想到，当初他忽然得了重病，药石无灵。
可过了几日，病就自愈了。
当时恰恰是齐之侃去世的那段时间。
诚如慕容黎所言，公孙钤去世的那段时间，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异样。
莫非……
慕容黎道，“本王知道的，就这些了。”
仲堃仪的面容扭曲，目光如电，“那么当年你是如何杀了吾王孟章的？”
慕容黎平静地摇了摇头，“本王并未杀他。”
“你当我傻吗？”
慕容黎道，“遖宿先王毓埥为了让本王不被他国所用，成为众矢之的，编排了不少不实之话。”
仲堃仪冷笑，“我不信。”
慕容黎叹了一口气，“信不信由你。不过当年遖宿先王拼命编排不实谣言那会子，本王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命人去查了这件事。倒是阴差阳错救了一个人。”
“谁？”
慕容黎看着仲堃仪的眼睛，“当年为孟章把脉的那位医丞。你想见见吗？仲堃仪。”
仲堃仪眼睛红了，“我不想见。慕容黎，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慕容黎缓缓说道，“你不想见，那本王就说予你听。那位医丞告诉本王，当年天枢国的三大世家，看谁不顺眼，都会命他配一种药。那种药，药效缓慢，既能治病，也能害命。”
仲堃仪的神情有些狰狞，“别说了。”
“你不想知道孟章国主是如何死的吗？那位医丞原本是三大世家的心腹，后来原遖宿王夺下天枢，世家们怕这件事走漏风声，派人追杀。是本王的人，救下了那位医丞大人。”
仲堃仪双手掩面，半晌才道，“让我见见他。”
没多久，那位慕容黎口中的天枢医丞便规规矩矩地走了进来。
慕容黎命他不必行礼，他这才恭敬地站在一旁。
仲堃仪的脸色都变了，寒刃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位医丞，“说，吾王孟章到底是怎么死的？”
医丞被吓到了，磕磕绊绊地道，“急怒攻心导致的暴毙身亡。”
仲堃仪的嗓音里抑制不住地悲伤，“他是什么时辰走的？”
“是戌时一刻啊。大人不记得了吗？正是你离开的那个夜晚。”
仲堃仪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喃喃道，“戌时一刻……”
他记得，他走的时候正是戌时刚至。
原来只是一刻钟的时间，他就与他阴阳相隔。
医丞继续说道，“原本王上虽中了毒，但将将养养的话，还可以养个把月。突然情绪如此激荡以至于暴毙身亡，真真是让老夫觉得疑惑。”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当时他明知汤药里有毒，却没有开口提醒。
那夜他的三叩首以断君恩，更是生生绝了王上的活路。
他的王上，竟是他自己害死的。
原来他一直以来都恨错人了吗？
仲堃仪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窒闷，俯下身去，吐出好大一口血来。
天权。王宫
执明被医丞连着打了三天的“还我漂漂拳”，原本肿胀的脸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不过今夜天色已晚，城门已关，还是明日再出发赶往瑶光罢。
莫澜是自然猜到了执明会去瑶光之事，他心中疑惑甚多，是以以得了珍宝敬献为由来到王宫。
他挑的珠宝倒也稀罕，并非凡俗。
只是执明心不在此，看的甚是兴意阑珊。
莫澜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先前王上为何要攻打瑶光？”
在他眼中，以王上对慕容的喜爱，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至于做到如此地步。
执明的脸色变了一变，懒洋洋地道，“瑶光使臣奉了慕容国主之令，对本王无礼。本王因此对慕容国主生了嫌隙。”
莫澜问，“查清楚了吗？”
执明的眼眸锐利，“本王当时没派人查。不过近日有派人在调查此事，没有任何线索。”
他说的含糊，莫澜却大致知道一些，无外乎是，那个瑶光使臣殿前行刺了王上。
可令人不解的正是王上会查也不查就去攻打瑶光。
莫澜笑着问，“王上是觉得，慕容国主能做出这种事？”
执明道，“确实是本王冲动了。不早了，莫郡侯还是回去休息罢。”
莫澜觉得哪里不对，可是看着执明如往常吊儿郎当的模样，又看不出哪里不对。
待莫澜走后，执明的眼神又变得阴鸷冷漠了起来。
他自然知道以慕容黎的心思，不太可能会这么明目张胆派人行刺。
可是当时，他需要一个由头去攻打瑶光。
无论这个理由是什么，都不重要。
可惜的是，他竟然狠不下这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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