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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洛姝和楚沧澜从未想过，这世上竟会有人把一个名字念得这样小心翼翼，仿佛每一字都是刻在心尖上的，轻轻一牵便是刻骨的心疼。

陆霄就是这样念“慕念绾”这个名字的，他的声音很轻，却让人听了直想要落泪。

那声音中似乎走过四季，涵盖多种复杂的感情，以至于陆霄就连面对，说出口，似乎都没有多少勇气。

慕洛姝知道，眼前的陆霄于她来说，也许现在不再是监察院院长，而是母亲的故人，甚至有可能会是……

陆霄看着面前两个孩子，心里此刻柔情百转。

陆霄“慕洛姝，你可想看看当年你母亲住的地方。”

慕洛姝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没反应过来，似乎有某种魔力，让她点了头。

等到回过神来，就发现她与楚沧澜已经随陆霄来到了一处别院。

入了别院，迎面便是水榭，通体有柔光，回廊相接处是一座清丽无比的小楼，竹林特有的清香伴着江篱之气随风飘荡，一时二人竟飘飘然仿佛身在瑶池。再看水上，菡萏星星点点，或倚或卧，或曳或静，小荷尖尖，乱了神魂。

再一看，院落洞开，幽静无比，二人心底早就感叹了百遍。

一进小楼，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粉黄色的帐幔，一袭一袭的流苏，随风轻摇，不时飘来一阵暗香，幽静美好。

窗外一片旖旎之景，假山，小池，碧色荷藕，粉色水莲。

慕洛姝在屋里四下打量，推开长窗，窗外自有一座后园，遍种奇花异草，十分鲜艳好看，只是平时游赏之处。

更有花树十六株，株挺拔俊秀，此时夏初，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得数层，唯见后庭如雪初降，甚是清丽。

能看出这之前确实是慕念绾的住所，处处能看到她自己的喜好，也能看出这之后主人的认真维护。

屋中挂着一张女子的画像，那幅画上画的是一个女子，她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若隐若现罥烟眉，似嗔似喜含情目，娇俏玲珑挺秀鼻，不点自红樱桃唇，倾国倾城之貌隐约幻现。她身披一件洁净无匹的白羽衫，天青色的微皱长纱徐徐探出，恍若羽化登仙的天女。她的秀发高高束起，一双媚而不妖的眸子顾盼神飞，越发美得不可方物。

慕洛姝走到跟前，想要伸手抚摸，却怕自己弄脏了那画像。

母亲，是母亲，慕洛姝觉得心中万般酸楚，此刻就想要破眶而出。

楚沧澜也跟在一旁，感受到慕洛姝心情的起伏，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这里义父从来就没告诉过他，却在暗中花了这么多心思照料，想来那画像中眉眼与慕洛姝相像的女子对于义父来说，无比重要吧。

陆霄此时也看着那画像，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这个，只要微微显出模糊的影像，就能拉扯着他的心肺，激起层层钝痛的女人，他刻意不去想她已经很久了，久到他以为，和她在一起的那些点点滴滴早已淡去，连感觉都被蒙上了灰。

可是，为什么再见到她的女儿，来到曾经她住的地方，那层灰一拨开，就呛得他直想落泪呢？

陆霄想起那座白骨遍地的乱葬岗，他背着人事不知的慕念绾从乱石堆中艰难爬出，他脚踝上的旧伤被石块再次划开，鲜血淋漓，他却庆幸没有污了慕念绾的衣衫。他原本不必要做这些，甚至没有必要救她，可他就是无法舍弃，她是那般美好的女子。

他想起她被他逼着修炼一套套精妙绝伦的武功，她已经十分努力，他却依旧不满意，她赌气跑了出去，直到黄昏时，他才找到她。这教她该如何不生气？他知道，她其实一直躲在不远处，等他追过来的。

慕洛姝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回头看却看到陆霄看着那画像，她赶紧转了过来。那是什么？

她在陆霄的眼神里看到了数不清的东西，那似乎是年年岁岁积累起来，刺了心入了骨的东西，仿佛被谁轻轻一碰便会撕心裂肺地疼起来。

后来过了很久，慕洛姝才知道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心爱的女人无法言说的感情和绝望的等待。

你若是等过一个人，你就知道，若是等的时间长了，也就不把再见当回事了。即使知道，也许此生都无法再相见，却还是念念不忘，不敢放手。

阿绾，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等了你有多久。所以，宁可死别，绝不生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