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

狱中传来消息，叶宥临畏罪自杀，临死前留下一份绝笔书，书中说明谋逆一事皆是他一人教唆叶家军，与其父无关，望陛下看在叶家多年忠心，留其父一命。

陛下在得知此事后，也只是叹息一声，随后下旨，准叶轩灏告老回乡，也命令监察院不必再追寻叶纪棠的下落。至此，大皇子与叶家谋逆一事落下帷幕。

后来人们只叹那叶宥临少年英雄，可惜一朝明珠暗投，引来满门祸乱。

钟离站在大理寺监狱外面，看着叶宥临的尸体被抬出来，看着叶轩灏，这个曾经武功盖世的将领，英气似乎一夜之间被抽去，鬓间已有白发，廉颇老矣，终是无回天之力。

钟离心里顿时之间百感交集，叶宥临死了，她觉得自己的心里仿佛空了一处，哪怕扔进去一块石头，也只能传来绝望空洞的响声。

慕洛姝“心里不舒服又何必来？”

钟离回过神来，看见慕洛殊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立马行礼。

钟离“主子。”

慕洛姝“你早就知道你和他之间会是这种结局，你是钟离恨阳，可是也曾经想过，白首不离吧。”

钟离默然，是，那英气逼人，热情犹如夏阳般的少年，明亮的曾经也让她想去依靠，取暖。

慕洛姝“送过他最后一程，便到此为止吧，回去吧。”

钟离“是。”

钟离转身，至此，死生不见。“叶宥临，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慕洛姝看着叶轩灏，看着曾经那般骄傲，那般高大得犹如死神般降临在水云间的将军，如今即使在极力克制，宽大的衣袖下颤抖的手依然没有逃过慕洛姝的眼睛。

老年丧子，这该是余生都无法释怀的悲痛。

慕洛姝“走吧，我们也该去送叶将军最后一程，也许以后都见不到了。”

叶轩灏的马车距离上京城已经有一段距离，却突然被人拦下。

慕洛姝“叶将军，小女子来送你一程。”

叶轩灏听着那明媚，清脆又暗含杀机的声音，掀起车帘，是一张国色天香的脸。

叶轩灏“姑娘还不肯放过老夫吗？如今我叶家已是末路，都要拜姑娘所赐吧。我这一副老骨头，姑娘若是真想要了我的命，便动手吧。”

慕洛姝“将军误会了，我没有想对将军做什么。”

叶轩灏“哦？姑娘不打算杀了我为水云间的人命复仇吗？”

一句话似乎是激怒了慕洛姝，可是她很快平静下来。

慕洛姝“将军，今日我拦下您，是希望将军能告诉我一件事。”

叶轩灏“何事？”

慕洛姝“将军受命于谁？要屠尽我水云间。”

叶轩灏“南楚余孽，人人得而诛之，老夫只恨当年没有再细致些，竟让尔等逃脱了。”

慕洛姝“南楚余孽？是谁跟你说水云间是南楚余孽？”

叶轩灏“难道不是吗？”

慕洛姝“水云间是我母亲一手创立不假，可我母亲是上京人氏，水云间收留的人也无外乎是这乱世中走投无路之人，何来什么南楚余孽？”

叶轩灏“怎么可能，监察院的情报不会错的。”

慕洛姝“监察院，你说是监察院的情报。”

叶轩灏“确是监察院上报，陛下命令我等去剿杀。”

楚沧澜“我不是你的敌人，监察院也不是。”

叶轩灏“姑娘，去调查吧，若是有真相大白的一天，老夫若还活着，捎信告诉我一声，也好让我知道，我叶家到底是被谁当了枪使。”

慕洛姝看着叶轩灏远去的马车，呆呆地直愣在原地。

慕洛姝觉得有一种疼痛，如小刀，刻入骨髓，将这身凝了冰的血与髓，都化作滔滔泪水，不绝。

这一生这一次谈话，字字平淡而字字惊心，字字听在耳里，像谁的手指狠狠掏挖了颤动不休的心，在那样翻涌的疼痛里满身灼热而又冰凉，以至于她僵在原地，那般历经风浪满身机关的人，也失去了一切语言和行动的能力。

流觞阁下人“主子？”

流觞阁下人“主子。”

慕洛姝缓过神来。

流觞阁下人“主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慕洛姝“让我想想，我，需要好好想想。”

楚沧澜，你，难道一直在骗我吗？

慕洛姝踏上马车，不知不远处一人裹一道华光如练自天而降，半空中光眩如虹，一层淡青一层微白，无边无垠的铺展于天际，虹影里隐约有血色宝塔惊鸿一瞥，随即湮没。

血色宝塔出现的那一瞬间，裹在光影里的那人，手中华光璨然一亮，如极光渡越刹那劈裂蒙昧空间，四面的风声忽紧，凶猛呼啸，呼啸声里，一溜深红血珠无声无息抹过，在那层淡青微白的底色中，鲜艳夺目，而那凤凰尾羽般的剑光竖劈之后，便是惊鸿一般的横渡一抹，光芒乍亮又收，像苍穹刚刚睁眼厉光四射慑四海魂魄，一瞬之后安然阖目。

惊艳一剑。

从此，世间再无叶轩灏。

楚沧澜看着慕洛姝的马车，心下不安，他还是来晚了。

如果她也那样认为，他说也未必有用。如果她不那样认为，天下人谁说也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