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

训练营前，郭怡正温柔又专注地给一名男子擦汗，而那男子，正是卫广。

目睹这一幕的伊泠玉有点磨牙，“我算是知道，不疑为什么整天赖在训练营不回去了。”

如果卫不疑回了玉衡居，郭怡哪里还有借口待在训练营？或者说，卫不疑缠着卫广要来训练营这件事，其中到底有几分是出自卫不疑本人意愿的，都未可知呢。

看出了伊泠玉对郭怡的不满与猜忌，卫青却是摇头道：“你莫要误会了郭师妹，起初的确是不疑闹着要来的，那时七郎还没来呢，只是后来每每撞上七郎，他们生了情愫，也就放纵了不疑的任性，郭师妹也不再催促不疑回去，好借机多与七郎相处。”

伊泠玉这才想起来，的确，一开始郭怡的确是真的生气，还和她抱怨了两次，只是后来却不再说了，她提起来，郭怡也是一言带过，不再多谈，她还以为郭怡这是无奈之下才放弃挣扎了呢，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呀。

不对，忽然意识到什么，伊泠玉眯着眼睛盯着卫青，“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却偏偏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来哄我。

卫青讪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伊泠玉没好气地白了眼卫青，“这事有什么好瞒着我的？你居然不告诉我！”如此大八卦，居然一人独享，实在是太过分了。

卫青也看出伊泠玉没怎么真的生气，于是解释道：“他们二人的儿女私情，虽说不碍着谁，但到底说出去不好听，坏了郭师妹的清名，七郎本也不打算现在就与我说，只是得知我有意给郭师妹相看夫婿，这才着急之下说漏了嘴。”

伊泠玉本想说男女相爱有什么不好听的，郭怡又不是做了小三，就算真做了小三，这个时代也没有这种认知吧，怎会坏了名声？

但随即，她却回过了神，郭怡全家惨死，为父兄祖母守孝还未满三年，却春心萌动，与人私定终身，在这个时代，的确是个污点。不过伊泠玉倒不觉得有什么的，毕竟现代并没有家里人死了就不能谈婚论嫁的习惯。

再者说了，还有半年就三年期满了，郭怡都快二十岁了，若非守着孝，就她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还不嫁人，都要交罚金，或是强制配对了，难得遇上个心动的，还非要等半年后再来谈情说爱？

那不黄花菜都凉了！

要知道，卫广身为卫青的弟弟，不知多少人盯着他，就是做妾，也有一大帮人排着队，从前也就罢了，他的发妻善妒强势，将除了卫广上司送来两个小妾，其他都拦于门外。但现在，他丧妻近一年了，眼看就可以再娶了，若不赶紧定下来，都不知道最后会便宜了谁。

伊泠玉对郭怡还是很有几分情谊的，也觉得这姑娘可怜，便道：“既然他们彼此有情，那还是定下来吧，左右都是自家人，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也不用担心，郭怡日后的夫婿会因着她的身世和年纪而亏待了她。”

卫青自是也看好他们的，便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这样一来，郭师妹也方便来府上探视不疑，免得横生枝节。”

卫不疑的身世到底只在小范围内流传，在大多数人的眼中，他就是卫青的庶出次子，郭怡外嫁了，就不仅和卫青再无明面上的关系，连带着卫不疑也不方面见了。若是让她未来夫家知道了卫不疑的身世，还不知会不会闹出幺蛾子呢。

虽然卫不疑的身世有不少人都知道，但还是要瞒着卫不疑的，至少在他长大成人前，还是不要说漏嘴的好，免得他脑袋不清楚，闹着要找刘彻之流报仇什么的。

如今倒好了，郭怡若是嫁给了卫广，就成了卫不疑面上的婶婶，来往再亲密，对卫不疑再好，也不会让人生疑了。

来年二月，即元朔六年（武帝18年）二月初，郭怡出孝，当月下旬，与卫广成婚，此后夫妻感情平顺，子孙满堂。

不过婚礼当天，伊泠玉只带着卫伉卫不疑赴宴道贺，卫青却是再次出征了。

值得一提的是，霍去病也在出征队伍里。

说来，刘彻本不打算这么快就让霍去病出征的，毕竟在他看来，霍去病才将将十八岁，还不定性，哪怕伊泠玉说他是天生战神，他也不怎么确信，生怕把这小子放出去，就回不来了。但没办法，霍去病这次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谁拦着都不好使了。

这些年来，霍去病一直都在和他娘卫少儿做抗争，非玉玲珑不娶，就是妾，也不愿意纳，为此不惜默许卫长公主刘玥散布流言诋毁他克妻。哪曾想，卫少儿根本不接招，哪怕用事实证明，所有美妾一靠近霍去病就会出点意外，她也坚信这都是霍去病在搞鬼，完全不上套。任由霍去病怎么软磨硬泡，请来多少说客，她都不松口。

气得霍去病没奈何，跑到刘彻面前，没脸没皮的，毫无功勋在身就想要求刘彻给他与玉玲珑赐婚，想要用刘彻来压卫少儿改口。可惜，刘彻并不打算成全他，或者说，刘彻就想用这个把柄鞭策霍去病成长，将他牢牢地掌控在手中。

原本霍去病都被刘彻说服了，就等着时机成熟，再出征立功，以求得赐婚，可人算不如天算，总有意外发生。

霍去病那边一直为了婚事而上蹿下跳，忙得不可开交，另一位当事人玉玲珑却是不慌不忙，尽显淑女风度。

玉玲珑乖乖地待在梅苑，接受袭香的教导，一心一意学习礼仪规矩，诗词文采，女红管家，甚至是暗香那里也不忘去拜师学艺，俨然一副沉迷学习不可自拔的状态。

然而明珠不可埋没，玉玲珑已经及笄，都年满十六了，早就可以嫁人了，她虽是商贾之女，但有卫青这个姑父做靠山，还有梅华食肆这个会生金子的聚宝盆在，钱权无一有缺，本人又秀外慧中，聪明能干，模样也算是中上之姿，可谓是上上良配，不知多少人盯着，找暗香或是伊泠玉提亲的，不在少数。

霍去病对此心知肚明，却半点不着急，反而很是骄傲自得，他的玲珑就是如此优秀，除了他娘嫌弃，谁不喜欢？

这般放心，除了是对玉玲珑的信任，也因为他自负没有谁敢与他抢人，君不见那些去提亲的，或是对玉玲珑有意的，只要知道玉玲珑是他看上的人，都纷纷退却？

然而一山还有一山高，霍去病的名头可以吓退那些不入流者，却不能让那些真正的贵族子弟胆怯。哪怕霍去病是皇后的外甥，皇帝视若亲子的存在，大将军的亲外甥，皇长子的表哥，可他本人的出生血脉，却难以言贵，且还是个毫无官职爵位在身的白丁，那些宗亲公侯家的子弟，可不忌惮他。

面对一个又一个上门提亲的宗亲子弟，霍去病再难安心，又逢卫青出征，便想要跟着去，而刘彻，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是真的被劝服，同意了下来。

这可是把一直不紧不慢的玉玲珑给吓了一跳，抓着伊泠玉的手，都快要急哭了，“姑姑，这可怎么办？他怎么这么傻？那些人对我哪有什么真情，都不过是为了攀附姑父，又嫌弃我的出身，只想要纳我为妾罢了。这样的婚事，你和姑父哪里会同意我嫁过去？再说了，我们的事，你和姑父都是默认了的，又岂会把我外嫁？他着的哪门子急？平时那么多的小聪明，现在怎么昏了头了？”

伊泠玉摸着玉玲珑柔顺的发丝，安抚道：“你还说他昏了头，你何尝不是关心则乱？既然陛下都同意让他出征了，可见是对他放心的，你且安心，这并非什么坏事。”

那小子这趟出去，等回来了，可就是旷古未有，独一无二的冠军侯了。

至于说霍去病这次坐不住了，也并不是多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他本就被卫少儿压着，又被刘彻困住，前头还有卫青大放光彩，官拜大将军，给三子都封了侯爵，他又怎能不热血沸腾，羡慕嫉妒？那些人来提亲，与其说是给了霍去病威胁，不如说，是给了他一个刺激。

若他不奋起，他心爱的姑娘不仅不能与她终成眷属，还要遭受那些人的羞辱，他要是还没半点反击，就不是那个少年意气，张扬肆意的霍去病了。

“可是，”玉玲珑还是难以安心，“可是姑姑，我怕，我真的好怕，他喜欢冒险，喜欢刺激，就是去行猎，他都孤身风险，弄得一身伤回来。这次可是去打匈奴，万一他犯轴，偏要往那危险的地方跑，到时候，可没人救得了他。若是有个万一，我怎么办？”

泪珠扑簌簌地往下落，沾湿了伊泠玉半个袖子，但这次伊泠玉并没有轻声安慰，而是直视着满脸泪痕的玉玲珑，问道：“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谁也不能把他绑在长安这个温柔乡里，他霍去病，天生就是个驰骋沙场的命。玲珑，你若接受不了，就早早斩断青丝，姑姑会给你再寻给好儿郎做夫婿，定能让你平顺和睦地过一生。”

泫音在脑海里炸毛乱叫，但伊泠玉根本不予理会，继续道：“可你要舍不下他，就要学会坚强，去支持他，去让他展翅高飞，切莫成为束缚他的牢笼。自古美人爱英雄，可英雄从来不是良配，霍去病他定能成为青史留名的大英雄，但你却要有心理准备，他很可能不会是个良配。”

“不，姑姑，去病他很好。”玉玲珑忍不住出言反驳，不容伊泠玉说霍去病的坏话。

伊泠玉忍不住暗暗犯了个白眼，真是女生外向，她说什么了就护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