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还是红鸾？

伊泠玉正要吐露真心，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卫青，却不料阵阵脚步声传来，被卫青捂住嘴，一把拉到楼梯下面的隐蔽处躲藏了起来。

昏暗中与卫青四目相对，被他围在臂弯里背靠墙壁，明明是经典的壁咚姿势，伊泠玉却是满脑黑线，没好气地在卫青捂着自己嘴的手心里咬了一口。

麻蛋，这么关键的时候居然有人经过，你这下意识躲起来的动作，怎么那么像是偷情？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卫青看出了伊泠玉的气愤，可他们现在这个样子，还真是不好让人看见，倒不是偷情什么的，而是伊泠玉一身男装打扮，此时他们姿态如此亲密，还是在风月之地，让人看了定然认为他们是断袖分桃，平白惹来非议。

好容易没人了，伊泠玉一把推开卫青，原先想说的话也再提不起兴趣说了，瞪了眼卫青，便是没好气地离开了。

卫青见状，也略带郁闷地摸了摸鼻子，跟了上去，完全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再回到座位坐下，却见东方朔打量着他们，摸着胡子，一脸猥琐八卦地问：“我怎么觉得，你们之间怪怪的？”

伊泠玉没好气地瞪了眼东方朔，“你才怪怪的，你的红尘小姐还没出来吗？”

东方朔正要说什么，却突然顿住，指了个方向道：“这不是来了吗？”

伊泠玉好奇地看了过去，就是一怔。

二楼鲜花撒落，大红粉红桃红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轻纱曼舞，仙乐渺渺，却见那层层轻纱后幕中伸出了一只莹白的玉手，大红色的花瓣落在掌心，红白相映，旖旎暧昧。

清越的歌声萦绕满室，哀怨迷离勾得心扉发痒：“天涯远兮芳菲尽，行道迟兮天水轻。自醉其兮春秋梦，泪洒襟兮红衣殇。知我者兮何在焉？操凤琴兮徒怅惘。”

怅惘二字一落，轻纱后的佳人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只见她一身火红的衣裙，领口绣着紫云纹，腰若流纨，如丹青勾勒而成的水墨缓缓晕开，缀着一枚简单的香佩，广袖飘逸而不失风雅，素雅的妆容更是衬出脱尘之质。

“这就是红尘小姐？”

“果然是人如其名！不，应该说，她不该叫红尘，而应该叫出尘才对。”

“不愧是蝉联三年的长安行首，这一亮相，就是与众不同！”

……

东方朔盯着红尘的双眼眨也都没有眨一下，沉静的眸子耀耀生辉，落入台上红尘的眼中，就仿佛是天上星辰般。

红尘理所当然是个美人，然而，她貌美得并不如何出众，若比伊泠玉的绝代风华，犹如星光与皓月；若比之卫子夫的妩媚清纯，亦逊色几筹，唯有气质，与众不同，另有千秋。

那是一种英气与爽朗，犹如挺拔的白杨，飒爽的红枫，绝非寻常弱女子可比。

红尘一出场，便以气质容貌和才情迷倒所有客人，在场之人都满眼痴迷地盯着那火红佳人，更不堪的还口水直流，一副神魂颠倒，色授魂与的模样。

唯一例外的，也只有眼里心里都是伊泠玉的卫青了，此时他看着发愣的伊泠玉，不由得担心：“没事吧？怎么了？”

伊泠玉根本没有听见卫青的询问，此时的她眼里也只有红尘一人，她呆呆地凝视着红尘，或者说，是凝视着红尘的那张脸，那张，她曾朝夕相对了二十年，午夜梦回里时常浮现眼前的脸。

伊泠玉嘴唇蠕动，声音低不可闻地喃喃道：“小风姐！”

同时脑海里炸了锅，一个劲尖叫：“啊！小风姐小风姐，这是小风姐！我居然看到了小风姐！天哪，这么突然的吗？我都没有心理准备，幸福来得太快了点吧！小泫泫，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好让我有个准备呀！这也太刺激了吧，我感觉我要疯了！”

泫音：“……”我看你是已经疯了吧！

“冷静，若说提醒，三年前，刘玥满月时，我就告诉你东方朔结识了个红颜知己，还提醒你去查探，只是你没有当一回事而已。”

伊泠玉这才模模糊糊想起来，好像的确有这回事，但是泫音旁敲侧击地提了几次，可她那时根本就没有八卦的心思，这才错过了这么久。

可来不及懊悔，就听泫音又道：“你也不用太激动，她并非红鸾星君的转世！”

“什，什么？”伊泠玉呆住，满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她明明就是小风姐，那脸那气质，和小风姐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你也说了，她是和陈随风长相相似，”泫音耐心解释道，“可是你想想，卫子夫和段淋雨，长得像吗？”

伊泠玉语塞，当然不像，虽说卫子夫是高配版的段淋雨，可就单单五官轮廓而言，是没有一点相似的，非要说像，也就是那股妩媚又清纯的气质了。

“人的前世今生，不可能长得都是一副样子，皮囊躯壳是根据父母血缘而来的，而非灵魂元神。再说了，两个毫不相干的人都有可能长得一模一样，更别说红尘与陈随风相隔两千多年的历史长河，人有相似，也并不奇怪。”

伊泠玉渐渐冷静了下来，算是接受了泫音的解释，只是她还有点不死心，“真的不是吗？”

“当然！”泫音毫不迟疑地道，“红鸾星君这一世的转世，还没有出生呢，你怎么可能现在就见到她？更别说，还会是这个红尘了。”

伊泠玉瞪大了双眼，“还，还没出生？”什么鬼？“那她什么时候出生？”

“元狩三年！”

伊泠玉在心里算了算，顿时呆住：“现在才元光二年，也就是说，还有十三四年？”

伊泠玉接受不能，北斗七星中，只有摇光星要在几年后才能出生，而她的这一世也能满地打酱油了，可她万万没想到，一直音信全无的红鸾星君，她家小风姐的这一世，居然要那么晚才能出生。

明明是同一批次下凡的，怎么就红鸾星君这么特别，要这么晚？这都和他们差着至少一个辈分了吧？更别说和最年长的公孙贺相比，红鸾星君这一世的年纪，都能当他的曾外孙女儿了。

泫音：“……”我能告诉你，这是因为她要在天上搞点小动作，才耽误了时间吗？

得到了确切消息，伊泠玉算是彻底死心了，再看这个和陈随风长得一样的红尘，虽还是感觉有几分亲切，可也能保持平常心了。

此时的秦楼楚馆可不是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看上了谁就能点谁作陪，也不似宋明时期，名妓红牌堪比娱乐明星般高姿态，顾客和小姐间是相对平等交流的，有点像是大型相亲活动，彼此看中，就能于闺房私语，约好明日的活动。

而嫖资也不叫嫖资，叫酬金，类似邀请明星的出场费，是小姐个人收入，只要出点分成给老鸨就行。当然，顾客要进到小姐闺房，这一路上还要打点不少的小厮下人，一开始进青玉坊也是要交入场费的，还有酒水饭菜，这些才是青楼收入的大头。

作为常客的东方朔对接下来的流程很熟，伊泠玉也是见过世面的，也早就心知肚明了，无非是吟诗作赋，展现才艺，外加送礼，只要能投其所好，赢得小姐们的青睐，手段花样都不拘束，最奇葩的是，有个小姐爱听好话，居然就真有个公子哥对着她各式彩虹屁，拉拉撒撒说了小半个小时，居然都不带重复和磕绊的，惊呆了全场，也赢得了小姐的芳心，第一个成功踏入闺房，这让旁边一大堆拼才华拼财力的人都傻眼了。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呀！”伊泠玉摇头晃脑地感叹道，随即看向一直都没有动静的东方朔，“对了，你怎么不上去？你家红尘小姐喜欢的是什么？”

她看了半天，居然都没有一个人点名找红尘的，还有她那个便宜大哥到现在都不见人影，说好的是红尘的追求者呢？竟真的被那个小妖精拐跑了？

东方朔一愣，随即摸着自己的小胡子，道：“今日我不是来寻红尘的。”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而解释，“红尘小姐与常人不同，她不爱诗书文采，也不爱珍奇金银，她看中的，就是一个眼缘，只要你让她看一眼，相中了就能成为入幕之宾。”

伊泠玉很意外，“居然是看脸的吗？”这么简单粗暴真的好吗？不过突然想到什么，看向身边默默坐着看戏的卫青，顿时担忧了起来。自家卫青这么好看，不会被红尘相中，然后和她来一段二女争一男的狗血剧情吧？

东方朔顺着伊泠玉的视线也看到了卫青，明白了伊泠玉的想法，不由一笑，“你误会了，红尘小姐并非喜好美男子，她是真的看眼缘，看心情的。”生怕伊泠玉不相信，便现身说法。“就像是我，我和红尘小姐便是多年好友，她的追求者中也不乏俊朗的美男子，可也有不少被拒之门外，数年都不得约见的，就如，你的那位长兄。”

东方朔长相不过中上，这些年又声色犬马，乍一看就是个不起眼的文弱书生，而陈须却是贵气逼人，又英武帅气，这二者之间，红尘竟是选了东方朔，的确能说明她并不是一味看颜值高低的。

而结果也很出奇，一个自称是红尘侍女的女子前来，说是今日红尘选中了伊泠玉。

“我？”伊泠玉目瞪口呆地指着自己，完全没料到这种神展开。

面对一大堆公子哥的羡慕嫉妒恨目光，还有东方朔看好戏的戏谑，卫青忍俊不禁的憋笑，伊泠玉欲哭无泪。

天知道她就是来打酱油做围观党的，怎么她突然间就成了主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