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梦澜

一望无际的绿色铺满层层凹地，以前这里的确是绿油油一片。

至少还有百十棵树，有的孩子还在树中间荡秋千。

通过老人家的讲述，影子得知许多关于梦澜城的讯息。

就比如说上面那样的情形，也可能老人就是那些孩子当中的一个。

童年的回忆总是映像比较深刻，孩子们无忧无虑的时候时间也过得飞快。

在无数个日子里，每个人都曾经历自己的往事。

尽管它们如烟般飘走了，但只要我们一回想起来，嘴边还是甜甜的笑。

老人把刚才影子的冲动当成玩笑，“年轻人总是火气旺，你应该学学我，少生些气。”

影子已经坐下来，还是原来那把椅子，只是大毡里头人少了许多。

影子点头，“我到了您这个年纪说不定也会说这样的话。可是现在我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还不想死。”

老人懂影子说的意思。

人生本就充满各式各样的选择，有时候我们总会纠结，到最后还是选了一个错误的方向。

后悔已是无用，所以就只剩下痛悔和不甘。

“你差不多已经完成了任务，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呢？”

影子听着，仔细听着，生怕错过一个字。

老人家的经验总要比年轻人丰富，所以他们都少走很多弯路。

“我准备先写信，然后就回去。”

“回去？回你来时的地方？”

影子又点头，“我想，我应该没有更好的选择。”

老人却说，“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要送几句话给你。”

“请说。”

“再怎么强大的人或群体，总会有年老体衰的时候。人生在世，千万别追求什么安定。人一旦闲下来就会变成废人。”

影子把每句话都在心里默默铭记，一遍又一遍默念着，这些话听起来的确有道理。

有道理的，影子都会用心去记。

“当然，这世上决没有绝对的事情。如果有，那么一定背后藏着巨大的阴谋。”

影子听到这里，对这个身处异地的老人佩服万分，他早就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知道青龙会的存在。

而他这个探子就来自青龙会呢？

人并不是最好的掩护，最好的掩护是身份。

谈话总有结束的时候，所以影子起身站了起来，准备返回的事宜。

储水袋，干粮和雨具。

老人除了没送骆驼，其他的都没有吝啬。

“因为你要走很长的路，所以该准备的都应该备足些。沙漠里的风险，有的并非无法抗拒，多动脑想想，就会绝处逢生。”

离开，日子竟也从指缝间溜走。

多么难得的年华！

影子准备回到自己的地方，就用回原来的名字。

方不弃。

有时候他喜欢别人叫他“小方”。

“小方”的意思就是，刚刚好。

不多也不少，恰好那么多。

徒步行走在戈壁滩上，黄沙连着天，天连着黄沙，好像已经走了很远，又好像是在原地打转。

在陌生的环境里，没有个导向，很容易迷路。

人生岂非也是一样？

没有名师指点，等于在原地踏步。

其实并不是人迷了路，而是心迷了路。

小方脚上穿的新鞋子，衣服也是新的，老人似乎有意让他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一入青龙会，就休想再回头。

这本就是不争的事实。

现在要打破它的正是方不弃。

老人的话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他试图改变自己不堪的命运。

一个人忽然间幡然醒悟，这又是多么的难得。

错而改之，善莫大焉。

年轻时总会有糊涂的时候，改变并非那么容易，却还是需要一个契机。

也许是被骗一贫如洗后的清醒，也许是失恋后醉生梦死的深夜，也许是十年寒窗苦读无功的京师街头。

小方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去科考入仕，哪怕远远看看皇帝长什么模样也好。

越是有遗憾，反而要求得越强烈，他决定回去后抽空去趟京师。

漫天黄沙飞卷，枯叶也在飞卷，小方忽然手一抄，就将那朵即将随风而逝的雏菊捏在指尖。

菊花的花瓣也快掉落，小方把鼻子凑近些，想要闻闻它的芬芳。

忽然他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让他呼吸逐渐困难，他的脸色也由微红变成酱紫。

有毒！

谁能想到这小小的菊花竟带着剧毒？

小方也想不到，他可是使毒的行家里手。

人在河边走，难免会湿鞋。

小方倒了下去，就倒在一排仙人掌前。

隐约间他听到了吹箫声，忽高忽低，悠扬悦耳。

幸好他早就试过许多中毒药，只要是他见过的，他几乎每一样都尝过。

可是这一种却没有，甚至他都不知道毒的成份。

解毒和下毒是两个极端，就如同生与死。

一个济世，一个荼毒。

而有的毒不但可以杀人，有时也可以救人性命，关键是看用量多少。

同样，每一种毒药里成份的配比有一丝偏差，结果也会不同。

经常去淮河游船舫的男人都知道，那里许多女人为了让脸蛋好看，竟不惜服用砒霜。

只是她们用的量并不多，可是长时间服用，毒素日积月累，也足以要人性命。

红颜多薄命，想来也有这样的缘故。

现在毒性已经全部融入小方的身体，他之所以没有死，只是因为他体内原有的毒性够强。

医学上，本就有“以毒攻毒”的偏方。

在人们的常识里，毒药是一体的。

药和毒其实也分别不大，只是功用不同罢了。

小方挣扎着，脚上的痛苦之色转淡，他感觉身体里似乎有无数根针在扎，既不能抓又不堪忍受。

如果不是受过特别的训练，他一定坚持不住，好在毒素渐渐在他体内分解。

最后成为他体内的一部分，永远残存在血肉里。

就在他悠悠转醒时，听到两个人在谈话。

用的是什么种族的语言，他一句也听不懂，就仿佛坠入了遥远的洪荒。

准确的说，他听到的是对话，究竟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他也完全不清楚，只记得耳边叽叽喳喳响个不停。

他不由得默默叹息，“老话说得好，‘好奇心害死猫’！”

他多么想睁开眼睛去瞧一瞧，可是他不能，他连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

这毒实在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