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救人

　　为什么杀死嫔人？

　　不留祸根。

　　这是碧柔给沐秋的理由，昨夜的字字血泪，至今还染在心头，又苦又咸。

　　可是碧柔不能把同样的答案给皇后，因为无论伴随着什么理由，这个答案都太狠毒了。

　　此刻唯一的选择就是沉默，然后一切听天由命。

　　碧柔沉默着，小德子却抢出一步跪下，“皇后娘娘，是奴才杀的嫔人，一切罪责应由奴才承担。”

　　“默贵妃总管，本宫也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就降罪。”

　　然后居高临下的望着小德子，深深叹了一口气，“本宫知道你的主子身世苦，自打进入皇城以后，险些死去几次，你们杀掉浣衣局的顾七强和赵梨芳，杀掉太医院的白无求，这些都是险些害死你主子的仇人，所以本宫法外开恩从未过问，即便你们昨夜单单杀掉周玉海，本宫今天也不会过来，可是未经审判就杀掉无辜的嫔人，希望你能给本宫一个圆满的说法。”

　　小德子深深磕一个头，从怀里摸出金缕丝带，血迹斑驳殷红，看上去触目惊心。

　　“皇后娘娘，这是万岁御赐给奴才的腰带，命令奴才保护好我家娘娘。”

　　小德子苦涩的摇摇头，深深一束叹息，“昨夜我家娘娘无故被打，险些坠落皇子，嫔人来了以后，一不自省悔过，二不教训弟弟，更是阴冷的瞪了我家娘娘许多眼，是奴才仗着万岁的恩赐侍宠而骄，一时间铸下大错，此刻无话可说，但请皇后娘娘降罪。”

　　“默贵妃总管，你先用皇帝来压本宫，再数落嫔人的罪行，最后自请降罪，真是说了一嘴漂亮话。”

　　皇后轻轻评述一句，转眸望向沐秋，“风沐秋，本宫信你，默贵妃总管说的是不是真的？”

　　此刻碧柔是否面临危难，只在沐秋一念之间，如果认了小德子的话，这件事至少可以大事化小。

　　如果不认小德子的话，碧柔宫里又多一桩欺瞒皇后的罪行。

　　沐秋浅浅低着眉目，不敢望着皇后的眼睛，终于软软的流出一句话，“嫔人没有自省反悔，也没有教训弟弟，那时夜色太暗，我只顾着照顾苏盈盈，或许嫔人瞪过默贵妃娘娘。”

　　“或许？”

　　皇后冷冷斜了沐秋一眼，见到沐秋憋红了小脸，不敢抬起眼睛。

　　“风沐秋，既然你肯为默贵妃说了一句话，本宫就给你这个人情，杀人大案不能不判，却可以从轻发落。”

　　落下凤音以后，皇后赫然起身，“默贵妃总管越权行事，但念其护主心切，故而降为洒扫太监，留宫查看，再有犯错，立即乱棍打出皇城。”

　　判过小德子以后，皇后提起碧柔，“默贵妃治宫不严，纵仆行凶，但念其怀了身孕，又受辱在先，故而禁足于宫内，产下孩子才可出。”

　　案子审到这种程度，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沐秋更是心怀感激，柔柔屈膝谢礼，“谢谢皇后姐姐照顾。”

　　“风沐秋，别急着谢的太早，这只是本宫的初判，等到万岁班师还朝以后，本宫会将这些事情呈递给万岁，再由万岁最终定夺。”

　　皇后瞪过沐秋以后，无奈的望着碧柔，“默贵妃，本宫知道你一路坎坷，失去过两个孩子，本宫也和你有同样的命运，也曾失去过两个孩子，可是丧子之痛不是你滥杀无辜的理由，如有再犯，本宫绝不轻饶。”

　　这件事情已成定局，也许皇后是看在碧柔命苦，此刻又怀了身孕的份上，终究落下一个不疼不痒的处罚。

　　皇后提步踏向宫外，冷冷打下凤鸣，“风沐秋！回昭阳正院！”

　　沐秋匆匆追到碧柔身旁，安慰的晃一晃手，苦涩的笑一笑，“碧柔，我再回来看你。”

　　留下告别以后，匆匆跟着皇后回了昭阳正院，刚一踏进寝殿，沐秋立即暗暗吐舌，“皇后姐姐，我……”

　　“风沐秋，你还要不要脸，竟然学会说谎了！”

　　皇后烈烈转身，凤眸里划过寒光，“我真应该前前后后好好想一想，你究竟骗过我多少事？”

　　“皇后姐姐，其实刚才吧，也不算说谎。”

　　沐秋讨好的斟了一盏茶，立即捧到皇后眼下，“那时候天色很暗，苏盈盈抱着我哭，我的确没看清……”

　　“风沐秋！别再说了，越描越黑。”

　　皇后冷冷瞪了沐秋好一会儿，终于接过沐秋递来的茶盏，无奈的坐下，“现在人家一儿一女都命丧黄泉了，儿子秽乱宫闱尚有罪名，皇城该怎么向人家交待女儿的罪名？”

　　一句话，问低了沐秋的头，杀人的现在安然无恙，但是嫔人的爹娘却失去了女儿，又是一幕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

　　皇后正在心烦意乱时，忽然陪侍宫女匆匆闯了进来，急得满头是汗，来不及向皇后问安，直接向沐秋摇摇头，“一品无双厨娘，苏盈盈自尽了！”

　　这句话犹如惊天旱雷，劈得沐秋脑中一片眩晕，整个人像一根焦木。

　　“风沐秋，你呀！”

　　皇后扔下茶盏，立即向门外踏去，催促着陪侍宫女，“小铃铛，快宣太医，人在哪呢？”

　　“娘娘，在慈安宫呢。”

　　皇后和小铃铛冲出门，沐秋独自愣了许久，忽然脚下一软，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这一摔，似乎摔醒了沐秋，眼泪一下子崩出来了，感觉浑身冷得像一块冰，立即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提着裙摆冲向殿外。

　　这一路将眼泪扬在风里，心像被一张网狠狠勒住，肉从网眼里挤出，越勒越狠，心碎的那一刻，鲜血一定会喷涌而出。

　　慈安宫门前围了许多人，沐秋像疯了一样的冲进去，见到两个太监一前一后担着一只架子，架子上躺着一个人，被白色的绸缎蒙着。

　　“你们干什么？”

　　沐秋冲到太监面前，狠狠的崩出眼泪，“你们干什么！”

　　小太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轻轻放下架子，侧身退到一旁，细声细语的劝一句，“小女主，节哀顺变吧。”

　　周围好像有许多人，似乎东宫皇太后、皇后和小七爷都在，可是沐秋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愣愣地跌坐在架子旁，立即抓住白布的一角，却怎么也不敢掀开。

　　手一直在抖，控制不住的抖，白布底下的人这样安静，没有一丝回应。

　　许久以后，一个太医走到沐秋身旁，试探着劝一劝，“秋姑娘，不看也好，让小姑娘安安静静的去吧。”

　　“不看？”

　　沐秋木讷的转着眼睛，泪水无知无觉的流下来，唇角的笑容如此苍白，“太医，这是我的徒弟，你让我不看？”

　　此刻沐秋的眼神犹如刀子，又痛又悲，太医无奈的退了一步，“秋姑娘，不要把眼泪落在小姑娘身上，不吉利。”

　　“太医，这是我徒弟，你居然不让我掉眼泪？”

　　此刻的无尽悲痛，已使沐秋的神志陷入混沌，太医无奈的退到一旁，不再敢跟沐秋说话了。

　　所有人都静静等着沐秋，没有一个人上前催促，就连平时看一切都不顺眼的东宫皇太后，现在也无奈的转过身，不忍心望见沐秋的泪水。

　　许久以后，路过几束夏风，白布随风款动。

　　“盈盈，你醒了！”

　　沐秋一瞬间掀开白布，见到苏盈盈安安静静躺在这里，犹如睡着了一样。

　　“太医！太医！”

　　沐秋烈烈回眸，甩出眼泪，用尽全力嘶吼，“你看到了，刚才盈盈动了，过来救人呀！”

　　“秋姑娘，刚才是、是风。”

　　“你是太医，你为什么不救人！”沐秋一下子冲到太医身旁，狠狠揪住衣襟，“盈盈才十四岁，才十四岁！你是太医，你去救人呀！”

　　此刻悲怆攻心，沐秋已经有些癫狂，小七爷急忙带着人来分开沐秋，立即向太医使了眼色，“太医，快去救人，带回太医院好好诊治！”

　　“是是是，下官立即照办。”

　　趁着许多人围着沐秋，太医立即暗暗指示两个小太监，将苏盈盈匆匆抬出慈安宫。

　　“不行！你们要带盈盈去哪！”

　　沐秋奋力挣扎着，要追着苏盈盈一起踏出宫门，小七爷现在避不了男女之嫌，只能狠狠抱住沐秋，在耳畔柔柔的哄着，“秋姑娘，你放心，已经去医治了，我们在慈安宫里等好消息。”

　　“小七爷，你带我去，你带我去，盈盈没有死，你刚才看见了，盈盈动了，对不对？”

　　“动了，动了，我看见了！”

　　小七爷拖着沐秋向深宫走去，一边走一边哄骗着，“秋姑娘，先回屋里坐一会儿，太医一定能治好苏盈盈。”

　　“不行，小七爷，我要去太医院，我要陪着盈盈，我是盈盈的师父，只要我在盈盈身边，盈盈一定会好起来的，盈盈最听我的话了，求求小七爷，放了我吧……”

　　眼泪止不住的流，一颗心化作飞灰，碎的连渣都没剩下。

　　小七爷奋力拖着沐秋，好话说了千千万，可是沐秋还是心痛的咬破了红唇，即便唇角滴着鲜血，仍然无知无觉。

　　这一幕场景让所有人都心碎，皇后无奈的向小七爷点点头，小七爷立即给一旁的小太监下了命令，“取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