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七岁

　　天空渐渐升起星月，沐秋踏着轻轻绒雪，提着装满了吃食的食盒，带着满心无奈，赶回萧灵儿的宫殿。

　　人还没走近的时候，已经听到隆隆鼓声。

　　这鼓声，是战鼓的声音，却敲得乱七八糟，没有一点节律和力道。

　　已经入夜了，谁会在皇城里敲响战鼓，这实在太诡异了。

　　当沐秋追到门前，见到九皇子抡动鼓槌的时候，无奈也悠悠的叹了一束气。

　　如果是九皇子在敲打战鼓，那就不是太诡异了，而是太正常了。

　　九皇子唱着七扭八歪的战歌，每一记战鼓都没有砸在点子，却敲打的这么起劲儿，仿佛就像指挥千军万马一样。

　　沐秋渐渐走近，渐渐看清了九皇子身边站着清冷少年，心头更是一阵苦楚。

　　云无心的眼睛在黑夜里一直很亮，此刻见到了遥遥而近的沐秋，立即迎了过来。

　　沐秋委屈的摇摇头，埋怨的跺跺脚，“云无心，九皇子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瞎胡闹？”

　　云无心顺手牵过沐秋手里的食盒，月眸里也满是无可奈何，唇角扬起一丝苦笑，“风沐秋，你该恭喜我，我刚刚荣升为皇子太傅。”

　　“皇子太傅？”沐秋眨眨眼睛，随后惊奇的反问，“云无心，你收九皇子做徒弟了？”

　　“不是我收九皇子做徒弟，而是九皇子拜我为师父。”

　　这句话听上去是一个意思，可是仔细想一想，的确有点区别。

　　沐秋听懂了，也明白云无心为什么苦笑了，只能随着也无奈。

　　婷婷碎步踏着月光，眉目悠悠望着少年，“早晨我在厨房里泡豆子，出来就看不见你了，你去哪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云无心随着沐秋在月下漫步，月眸舍不得离开娇羞的姑娘，“有一些散碎公务，过几天可能要出门。”

　　“要出门？”沐秋轻轻抬起星眸，那里装着满满的不舍和心疼，“那你……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回来？”

　　云无心没有回答，目色更加烫人，似乎要融化沐秋的眼睛，“风沐秋，出门之前，我想知道你要和我说的那件事。”

　　那件事……沐秋轻轻低下眉梢，红云爬满了双腮，唯敢在心里轻轻念着，云无心，我想和你说，我许你亲亲我的脸。

　　云无心望着沐秋羞涩的眉梢，宠溺的轻轻一笑，“如果现在不想说，那就等我回来。”

　　不是的，想说……沐秋抬起星眸，忍着羞也要望着云无心的眼睛，心里也为自己敲响战鼓，说就说，谁怕谁？

　　眉梢飞着红霞，点唇微微扬起，刚要说出第一个字时，九皇子几步追到近前，竟然掀起袍子下跪，跪在沐秋脚下，“师娘，如今我已知道自拔三箭，两肋插刀的故事，是我年少无知，任由师娘打骂。”

　　“哎呀，九皇子殿下，这怎么行……”

　　沐秋吓得退了两步，此刻不知如何是好，如果对着跪太荒唐，想扶起来又伸不出手，只能求救的望着云无心。

　　云无心苦涩的一笑，上前两步，单手搀起九皇子。

　　九皇子起身以后，再踏近沐秋一步，学着武人的样子，重重地拱手施礼，“师娘请放心，我一定按照师父的教导勤学苦练，早日打败蛮夷女子，将师娘解救出苦海，再也不受蛮夷女子的颐指气使！”

　　“九皇子殿下，哎呀，我不是……不是师娘，还没，还没，不能乱说……”

　　这声师娘，是指着云无心叫的，如何让人不烫红了脸？

　　沐秋又退了两步，深深的咽下羞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九皇子殿下，长久公主殿下将宫墙漆成了艳红色，只因为这是九公主战袍的颜色，殿下明白吗？”

　　这声劝说情深意重，九皇子却如同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挺起胸膛，向云无心重重点头，“师父，我继续擂动战鼓，向蛮夷女子约定战书！”

　　立过誓言以后，九皇子踏回战鼓前，再次提起鼓槌，砸着乱七八糟的鼓点。

　　沐秋无奈的扯着云无心的袖子，轻轻晃一晃，埋怨的咬着红唇，“云无心，你既然是师父了，就不能管管徒弟吗？”

　　云无心望着九皇子无比卖力的侧影，唇角悠然一笑，“风沐秋，你是师娘，可以试一试。”

　　“你……乱讲！”

　　沐秋羞涩的甩开云无心的袖子，小拳头抽在云无心的背上，随后抢了食盒，用双手抱着，匆匆踏进宫门，在客厅里相遇萧灵儿。

　　打开食盒以后，取出热气腾腾的花卷，还有精心拌制的耳丝，鸡胗片，鸭肠，酱驴肉，当然也少不了煮了甜甜的酒。

　　“萧灵儿，你不是喜欢吃肉吗，别说我没想着你，这里一样素的也没有。”沐秋抓了一只牛奶花卷给萧灵儿，疑惑的扬起眉梢，“九皇子在宫门前击鼓约战，你真的不烦？”

　　热气腾腾的花卷儿就着凉菜，真是滋味十足，既饥饿又解馋，萧灵儿塞满了嘴，呜弄的笑着，“中原兵法里有记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一口酱驴肉，嚼的满口香，萧灵儿得意的扬起眉梢，“我先累一累糊涂蛋，等到敲不动了，我再出去敲一下。”

　　“敲一下？”沐秋倒吸一口冷气，斜斜的盯着萧灵儿，“我听你的话有点阴险，你一定不是说敲鼓吧？”

　　萧灵儿撕开一只花卷，将薄薄的鸡胗片夹在其中，香香的咬了一口，唇角扬起笑容，“我就是说敲鼓。”

　　沐秋总觉得萧灵儿的笑容里藏着狡黠，于是默默的收起酒壶，祈祷九皇子好运气。

　　一顿饱饭以后，品着浓浓的茶，萧灵儿和沐秋东拉西扯的说着闲话，直到听见宫门前的鼓声渐渐羸弱，这才悠悠放下茶杯。

　　婷婷起身时，高傲的一笑，“风沐秋，陪我去敲鼓。”

　　九皇子揉着酸疼的膀子，终于看见萧灵儿踏步而来，于是强撑着一口气力，再次提起鼓槌，砸响凌乱的鼓声。

　　宫门前月色清冷，几缕北风萧萧，吹落点点残雪，萧灵儿的笑容比残雪还冷，用着一束哄着小孩子的口气，眉目悠悠的望着九皇子，“小小子，敲了这么久，胳膊酸不酸？”

　　九皇子冷冷一哼，立即挺起胸膛，说着准备好的约战词。

　　孤月风萧萧，

　　战鼓飘摇摇，

　　冷雪伴英豪，

　　江山凭笑傲。

　　念好这首词以后，九皇子瞪着萧灵儿，冷冷一撇唇角，“蛮夷……”

　　刚刚说了两个字，本来眉目悠悠的萧灵儿，此刻快如疾风，瞬间抓住九皇子的头发，狠狠将一颗头颅向战鼓砸去，扑！

　　鼓皮破了一个大洞，九皇子像一棵倒栽葱，脑袋陷入鼓洞。

　　萧灵儿拍拍双手，得意的望着沐秋，“风沐秋，我没骗你吧，只敲一下。”

　　说完这句话，萧灵儿头也不回地踏回宫门，估计要回去接着喝茶。

　　眼前的场面实在太不像样子了，九皇子的脑袋扎在战鼓里，双手双脚在挣扎，云无心无奈的提起九皇子，眉目悠悠的叹息，“我估计长久公主听懂你的约战了。”

　　九皇子慌乱的整理着头发和衣衫，头晕晕的看着眼前破洞的大鼓，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看到宫门前只有沐秋，于是纳闷的追问，“师父，蛮夷女子逃走了？”

　　“仓皇而逃。”云无心叹一口气，深深皱着眉头，“今夜颇见成效，回去勤加练习。”

　　“徒儿一定遵循师父教导。”九皇子向云无心拱手告别，也向沐秋拱一拱手，“师娘，今夜小赢，来日大胜！”

　　小赢……脑袋都扎进鼓里了，从何说起呀？

　　沐秋急忙屈膝还礼，无奈又委屈的劝着，“九皇子殿下，君子胸怀坦荡，若能化干戈为玉帛，这才是全胜之道。”

　　这句劝也不知道九皇子听没听进去，不过总算留下一束背影，人也终于离去了。

　　离去时揉着脑袋，估计在摸着额头上的包。

　　目送走九皇子以后，沐秋轻轻舒了一口气，这才看见云无心一直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沐秋忍着羞涩踏近，埋怨的轻轻抱怨，“云无心，你能不能别让九皇子唤我师娘了，真是……”

　　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羞得抬不起眼眸。

　　“如果我能劝动九皇子，哪会有今夜的铁头破鼓？”

　　云无心无奈的一笑，随后轻轻问向沐秋，“你觉得，九皇子配萧灵儿怎样？”

　　问题随着月光落下，轻轻柔柔地飘进耳朵里，却让沐秋愣住，水火不相容的两个人，配在一起？

　　沐秋望了羞涩，轻轻抬起星眸，“九皇子今年几岁？”

　　“九皇子转过年就十五岁了，可以娶妻了。”云无心悠悠一笑，又补了一句，“太子就是十五岁娶了太子妃，所以皇子十五岁成亲不会违反礼制。”

　　“可是，萧灵儿过年以后就二十二岁了，差了七岁？”

　　沐秋愣愣想了又想，总觉得这个想法实在太玄妙了，又太大胆了，微微蹙起眉梢时，轻轻摇摇头，“这两个人，碰到一起就打架，怎么可能？”

　　的确很难想象这两个人会相亲相爱，可是云无心却在沐秋耳边，轻轻问了两个问题，“如果萧灵儿真舍得打伤九皇子，九皇子今夜还能提起鼓槌吗？如果九皇子决心赶走萧灵儿，为什么每次只身而来，不带皇子卫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