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妈妈的味道

“二嫂，要不然。你等一等，我再和妈说一下。”

　　玉芬犹豫了一下。

　　现在妈正生她的气，她的立场在家里变得很尴尬了。明知道这时候她向妈开口，一定不会有好结果。可是让二嫂拉个睡过死人的床回去，她于心不忍。

　　天衣还没说话呢。

　　卫大娘正好拉着三小袋面粉走进来。两人说地话全落在她耳朵里了。卫大娘脸没了下来。

　　“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人家。咋那么多穷讲究。再说了，你二嫂不是说过，这床是拉回去给那三个孩子睡的吗？孩子睡在她们自己妈睡过的床上，有啥不好的。”

　　说着话，卫大娘走过来，随手拉开床头抽屉，把小布袋子扔进去。又扯了几把麦草塞进去。

　　“好了，你们抬着回去吧。”

　　说到这里，卫大娘转身对天衣说，

　　“老二媳妇，不是我这当婆婆的苛刻。青鸟是东青的孩子，我们卫家自然不会不管。他若是缺吃少喝，你尽管向我张口。我这当人奶奶的，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要有我一口吃的，我绝不会让孩子饿着。可是，我还是得把丑话说到头里。那三个孩子是和我们卫家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你硬要揽着养活，也是件积德的事。我自然不该拦着。但你不能为了那三个孩子向我们卫家开口。”

　　天衣看到婆婆拿来的三小袋面粉就知道，放在一起也不过十几斤重的样子。她和青鸟两个人吃，掺点别的菜，也能活一个月了。但要跟那三个孩子一起吃，再多加青菜，也就只能撑七八天的样子。分家后她是第一次向婆婆开口。卫大娘不好驳她这当新媳妇的面子。但话已经说到这里了，以后断然不能答应这样的事。

　　“大麦季子挺忙的，妈，我先回去了。”

　　天衣不再和婆婆多说话。给玉芬使个眼色。玉芬会意地帮着天衣抬起床。

　　床虽然是实木的，是那种七八十年代老式样的。只是一个普通几块板的床头，再加上床上也只是几块板，并没有多余的东西。所以并不重。

　　两人抬着走最近的小路，不多时也便到了家。

　　孩子们早在家等急了。

　　天衣一到家，孩子们就围上来。

　　“姐姐呢？”

　　“在切菜。”

　　梦生扭着手说，

　　“饭做好了，姐姐说没有油就不炒菜了。砸一些青辣椒和蒜吃。”

　　天衣留玉芬吃了再走。玉芬不肯，说二嫂家人多东西少，她帮不上忙也就算了。可不能再吃一嘴了。玉芬帮着天衣把床抬到小屋里去，就转身告辞走了。

　　三间正屋，一间当客厅，通连着的天衣住。另一个单间如烟带着梦生住。

　　天衣带着梦生和阿离，从她陪嫁的柜子里拿出新被褥铺床。

　　如烟进小屋喊大家到吃饭的时候，看到床上的被褥，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不喜欢是不是？”

　　天衣吓了一跳。

　　如烟这孩子吃了那么多苦，是个非常懂事又倔强的小姑娘。天衣很少见她流眼泪的。心想坏了，一定是看到这张床是她妈睡过的。心里难受所以哭了。

　　她又不信鬼神，觉得这床还是很新的，总比婆婆给一张破床好。所以才要了来。没想到引起孩子们伤心了。

　　“对不起，如烟。对不起孩子们。是我考虑不周。如果你们不喜欢这张床，我们现在就把它抬出去。”

　　“谢谢妈妈。”

　　如烟突然冲过来，伸手紧紧抱住了天衣的腰。

　　这是第一次，如烟如此热烈地表达她的感情。

　　原先不管孩子们对她多么热爱。如烟对她一直都是排斥的。就是讨好她的时候，天衣也看得出来，如烟对她的戒备心很重。

　　第一次，这个孩子放下了一切，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扑过来抱住她，流下这样的眼泪。

　　“你喜欢就好。”

　　天衣伸手摸了一下如烟的头发。

　　“谢谢你帮我们把妈妈的味道找回来。”

　　如烟的手轻轻抚摸着大床，又想起当年妈妈还活着的时候，抱着她睡在这张大床上的幸福时光。那时候，虽然没有爸爸，庄里的人都传说妈妈不被爸爸喜欢，她们娘俩早晚还得被赶出去。如烟还是觉得那段时光是她有记忆以来最幸福的时光。

　　在她原来的家时，爸爸经常打妈妈，也打她。

　　妈妈带着她嫁到这个新家。虽然奶奶一家人都不喜欢她，对妈妈也不好。但是在这个新家，她和妈妈能吃饱饭，就是偶尔被卫家人欺负，那也没有在原来的家里打得厉害。

　　这张床承载了如烟所有美好的记忆。

　　也是妈妈活在世上最后时光。

　　“也谢谢妈妈给我们这么好的棉被。”

　　这些孩子真是太可怜了，除了她们死去的妈妈，应该从来没有谁真正疼过、关心过她们。

　　天衣不由伸出手，紧紧抱住了如烟。

　　小阿离一看到妈妈抱着姐姐，也扑过来。梦生也羞怯地走过来。天衣伸出手，抱住所有的孩子，

　　“别害怕，妈妈永远都会保护你们。”

　　这是她对孩子的安慰，也是她在心里暗暗放下的承诺。

　　　——场景转换——

　　卫家大院，卫老石和卫天明两个男人没有回来吃早饭。说打场太忙了，怕下雨，淋了场里的麦。让把早饭送到场里吃。

　　所有的孩子和女人都回家了。

　　老大媳妇给两闺女盛好饭，让她们端回自家屋里吃。

　　黑玫也学了大嫂的样子，给儿子盛好饭，让他们端到院里吃。

　　卫大娘哪能不知道两个儿媳妇的心思，谁也不想往场里送饭。一来是自己吃不好，二来是担心自己一走，自己家孩子吃不饱。盛好饭，刚想自己送到场里去。玉芬从天衣那边回来了。就喊玉芬去送饭。自己端了一碗饭送去婆婆屋里。

　　卫大娘从喜奶奶屋里回来时，厨房里，两儿媳妇已经把饭菜摆好了。

　　“妈，你快坐下吃吧。都忙了一大早了，也该累着饿着了。”

　　两儿媳妇都冲着卫大娘一脸笑。

　　这是又想从她这里得什么好处呢？

　　卫大娘心里没猜透儿媳妇们的心思。端起红芋稀饭喝了几口，伸手到馍筐里拿馍的时候，才发现黑玫早上居然没贴饼子。只熘了蒸好的馍。那些馍都是三合一，是卫大娘提前蒸好放在篮子里。打算哪天收麦实在太忙了，再熘的。

　　“妈，你别生气。我只是想着今天你们都下地割麦太累了。就先吃顿好的吧。你放心，中午我现贴饼子。”

　　黑玫自己先把错说出来，卫大娘反而不好再发作。

　　“妈，刚才新媳妇来家里要了一张床去，是不是？”

　　黑玫挑起这个话题，果然转移了大家的视线。

　　“啥，妈，你又给新媳妇东西了。现在可不比以前了。都分家了。你二老的东西要是用不了，那也得分三份。不能一开始就这样偏向着哪一个。”

　　李可先提意见了。

　　反正她是看不顺眼天衣那货，只要能挑一个刺，她都得挑。

　　“你看，她一大清早来找我。说老宅只有一张床，那么多人睡不下。我能说什么？她可能也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刚分了家，就开口向我提要求。所以就避着你们，一大清早从菜园子那边过来的。她这是第一次向我张嘴。我这个当婆婆的也不好不顾一点面子。所以我就让玉芬帮着她抬走了那张红油漆大床。”

　　一听是红油漆大床，两人都不说话了。

　　卫家人谁不知道那张红油漆大床是睡过两死女人的。白送谁都没人要。这个新媳妇表面看着挺聪明的，最后还是着了婆婆的道了。这可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千年的小鬼还能玩得过阎王。

　　“妈，你刚才说天衣是从菜园子那边过来的？”

　　黑玫有些犯嘀咕了。

　　如果照婆婆所说，一大清早，天衣是从菜园子那边走过来的。那个时间点……岂不是……黑玫心里咯噔一下子，一种不祥地预感浮上心头。

　　“妈，新媳妇除了要大床，没说别的事吗？”

　　黑玫这话问地，心都是提着的。

　　卫大娘皱眉，她以为自己送一些杂面给天衣，让黑玫看见了。心里有些发虚，眼神就有些闪烁。

　　“能有啥事。还不都是些过日子鸡毛蒜皮的小事。”

　　“可不是，这有女人在的地方，是非就多。人嘴碎呗。”

李可接了一句，暗地里多看了黑玫两眼。今天老三媳妇怎么有些不对劲啊。平时在婆婆面前，仗着自己生了两儿子，处处拿话挤兑着她。今天这是怎么了，神情有些恍惚的。她都把话头说到这份上了。黑玫居然不反驳。这可是少有的事啊。

“就是，妈。其实有些事，我原本不想说的。只是又怕——”

黑玫欲言又止。

心里盘算着，也不知天衣到底撞见她的事吗？

要是万一真撞见了，什么都听到了。她告诉婆婆了吗？还是没来及告诉呢？

黑玫心里像有一窝蚂蚁爬来爬去，难受地很。可是又不能直接问。

“既然是不想说的。那就不说。”

卫大娘嗔怪地看了一眼黑玫，那眼神摆明了，你跟着瞎起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