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死过人的大床

“哎哟，妈，回来了。”

　　黑玫紧赶慢赶，总算炒了两菜，做了一碗红芋稀饭，蒸好的馍放篦子上一溜。饭还没有熟，就听到院门响。黑玫心里有鬼，赶紧走出来招呼。

　　“场里的人还没回来吗？”

　　卫大娘向来明个精明人。若是在平时，她一眼就能看出来黑玫脸上的不自然。现在一肚子事，就没注意到。

　　“没呢，妈，我这就去叫他们回来吃饭。麦季子长着呢，活也不紧在这一会。”

　　说这话的时候，黑玫故意看了天衣一眼。

　　分家了，地也分了。

　　按道理来说，各家应该干各家的活。但老三跑没影子了。黑玫带着两儿子，孩子都小。就赶紧跑公婆面前叫苦。说她是找不回来老三了，让公婆想办法帮着找回来。她一个人女人家，忙了地里就顾不上两孩子。

　　卫大娘本来就偏疼老三家，尤其是偏疼两个孙子。黑玫就是不说，她也早和老伴商量好了。这才刚分家，得给各家一个机会缓和一下。决定和黑玫两家合在一块干活。毕竟是第一年分家，老大家占着便宜。自然不能放着父母不管。老大主动提出，今年先和老人一起干一年。因为大农具都还没有分开。明年再各干各的。

　　老大家劳力多，老大这样提议，老两口当然同意。一向爱占便宜的老大媳妇之所以同意，是因为晚上老大和她说明了，咱妈说了，老二寄来的钱，以后分的时候，她家也算一份。老大媳妇这才同意了。

　　现在黑玫一看天衣来了。心里认为，一定是天衣听说她、老大和老人还在一起收麦子。就跑来也要在一起收了。

　　黑玫心里想着，这个新媳妇刚进家，还不明白卫家的事。

　　在这个家，这个新媳妇是个外人，那三个孩子更是个外人。婆婆一心巴着新媳妇离婚，老二娶了城里那个女医生呢。天衣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好意思来找人帮着干活。

　　所以她才说活也不紧在这一会的。

　　“妈，板车在哪，我拉床先回去了。孩子们还在家等着我呢。”

　　天衣没听明白黑玫话里的意思，看得出来，黑玫是想找她的事。不过，这时候，她才没心情管黑玫的事。她还得赶紧拉了床回去呢。

　　“板车拉麦去了，这忙季子人和车哪个也闲不住。”

　　卫大娘心情烦乱，也没好声气对天衣说话。

　　“我帮你抬回去，二嫂。”

　　玉芬赶紧接了话。在地里的时候，二嫂帮她解围，她心里感激地很。

　　“好。”

　　天衣站在那里，看着婆婆。她要一张床抬回去，给三个孩子睡。回来的路上，她就和婆婆说了。想再要一点口粮的事，也和婆婆提了。

　　婆婆因为小姑子的事，心情不好她能理解。可她这事也急啊。没法再等。

　　“你快去把饭收拾好，摆桌上。我去场里叫人吃饭。玉芬你帮你二嫂抬东西吧。”

　　回来的路上，天衣一说，卫大娘早就在心里思考过了。

　　按理家都分了，她不能随便再给哪个儿子拿东西了。就是她有东西，也得分成三家的。这意思在路上，她也对天衣说了。天衣表示理解。并说不是要，可以先借着，等收了麦子就还。她也不要什么好东西，就是想再多要一点杂面。到时候按麦子折和了还回来。

　　新媳妇才进门几天就分家，卫大娘自然知道是自家理亏。天衣又提出这样的要求。她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同意了。但她不能当着黑玫的面给天衣东西。不然，这以后就都是吵架的原因。所以才先支走了黑玫。

　　黑玫一听把饭摆上，她还没做熟饭呢。立马答应着跑回锅屋忙活去了。

　　“谁家也没有现成的闲床，那屋还有一张，不是太好了。”

　　卫大娘领头朝堆杂物的小屋走去。

　　“妈——”

　　玉芬刚想说什么，被卫大娘一瞪眼，也没敢再说出来。

　　“你俩先把床收拾一下。”

　　卫大娘转身进了她住的屋，揭开她屋里的大缸。玉米面、高粱面、红芋面，各舀了一些装在三个小布袋里，探头看院里没人，快步进了小屋。

　　玉芬和天衣已经把床收拾好了，床还挺新的。还是刷着红油漆的大床。和这小屋里别的那些破破烂烂的东西，显得格格不入。

　　“这床是怎么回事？”

　　天衣看着玉芬。玉芬咬着嘴唇，为难了一阵，抬起头，还是说了，

　　“二嫂，我也不瞒你。这床不吉利。”

　　“所以刚才你才想给你妈说，不要把这床给我，另换一张床给我是不是？”

　　“嗯。”

　　天衣又一次觉得，卫家人里面，这个小姑子还是最是善良的一个。

　　“为什么不吉利，死了人还是？”

　　说到这里。天衣突然明白了。这床是红油漆的，看着还挺新的床。在卫家应该只有一种人睡过。那就是卫东青原先娶过的那两短命媳妇。

　　“是如烟妈妈睡的，还是梦生妈妈睡的？”

　　“她们两都睡过。”

　　什么？

　　婆婆怎么会这样？

　　天衣惊讶了。

　　按道理来说，给卫东青娶媳妇，都是卫东青出钱。不差钱的卫家，为什么会让新娶的媳妇睡死过人的床，也太不吉利了。对新媳妇不上心也就算了。卫大娘不是那种对儿子不上心的人啊。

　　看出天衣的困惑，玉芬低下了头，小声说，

　　“这床是最初二哥娶如烟妈的时候新打的。结果才过了半年如烟妈就死了。妈又托人给二哥说了梦生妈。家俱说好到结婚前两天，都买新的。结果二哥让卫炎回来了，他自己没回来。只带来了口信，说他愿意娶梦生妈。但他人就不回来了。这摆明了，二哥不心甜这门亲事。妈一看这样子。就知道，二哥的老毛病又犯了。二哥娶如烟妈的时候也是这样。人没回来，只让卫炎回来捎了口信。从娶到如烟妈死，二哥都没回来一趟。这样看来，这个梦生妈也会和如烟妈一样。既然二哥不回来。妈当然没有必要再买新家俱。因为一屋子家俱都是才刚打半年的新家俱。”

　　天衣点头，现在看来，娶她进门。因为卫东青回来了，所以卫大娘才给她新打了家俱。要不然，她也得和梦生妈一样，睡死过人的大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