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入夜，七政殿中白烛泠泠，天帝借着烛光批阅着这些时日堆积的奏折，蓦然一抹藕色挡住了灯光。

他抬起头，绝色的仙子脸上忧悒惊惧，盈着水雾的眼希冀地看他，“陛下，魔界非打不可么？”

“觅儿？”他起身转过书案，伸手接过她长睫上凝出的水珠，“发生了什么事？”

“小鱼仙倌，可以不打仗吗？”她双手抓住他的长袖，像一下子找到了依托，不自觉的将重量倾斜，“我...，我又做梦了，我梦见到处都是血，忘川的怨魂满的飘出来，他们在哀嚎也在狂笑......，小鱼仙倌，我好怕”

锦觅终于忍不住哀哀泣声，眼泪一滴一滴连落如珠。

润玉一只袖子被她的力道拉住，另一只手将将触到她的眼泪又蜷手收回，他幻化出一方素帕轻轻擦拭她的泪痕，只觉得已经麻木的心脏又被灼烫出一个个小孔，滋滋冒烟，脓水回流。

看吧，润玉，这就是你的爱情。你曾将她捧在手心，也将她推入无边地狱。她是如此纤薄脆弱，你既视她为精巧的琉璃水晶，又怎忍心让她背负如斯罪孽？

生平第一次，润玉有了丝后悔，他不该在那样的时机，以那样的借口发动天魔之战。他不过是一时执念入魔，胜负心起，就让他最爱的人陷入了永恒的梦魇。

可执念总让人疯魔，彼时彼情，他也无法控制自己了。

放下吧！天帝本来就不该有私情，而一厢情愿的私情只能带来伤害和痛苦。

润玉在心中绝望地叹息，汇聚了海一样悲伤的眼眸深深地镌刻住那张脆弱惊惶的脸。

觅儿，我不后悔曾为了留住你所做的一切，但从今往后，润玉对你，再无所求。

天帝掩埋了心中的最后一点希冀，他扶住眼前人单薄的双肩，凝视着她的眼睛郑重道：“觅儿听着，战争与你本无干系。这世间有对立就有战争，天魔自古为敌，上次你不过是适逢其会。而这次，五百年的对峙试探，天界已为此准备了良久，天界的臣民也默契一心期待着六界一统。只有六界一统，才能让法度去衡量扶正这世间的公平，两界征战也才能彻底止息。”

锦觅惶惶抬起头，雾气弥漫的眼睛茫然轻眨出水珠，久久停留在纤长卷翘的睫毛上，就像她心中久久盘旋的不安与惊慌。

忘川之上云阵连天，白甲执锐的天兵肃立如林，如密集倒立的冰锥，冷诮的光俯视着底下的魔军。

忘川之侧低吼震地，盘踞如岩的魔军挥刀如风，如蓄积待发的鬼怪石林，喷勃的魔气窥觑着天上的血肉。

天帝自分立的天兵中走出，在俨寂中举手握拳以为号。

“魔尊，魔尊！”一声声的呼喝中，一袭华丽黑袍的魔尊飒飒而出，他抬手化出暗金色的降魔杵，视线与半空的天帝碰撞。

没有战前的宣词，随着天帝和魔尊冲天而起激烈相撞的身形，两界的士兵将领也对流而冲，厮杀成一片。刀剑相交，术法相碰，闪亮斑驳的光影出现在战场和天边；厉喝哀嚎和兵戈撞接的铿锵声自战场绵延回响于云端，与云中雷鼓的霹雳声共鸣，震荡向更远的地方...

忘川里极光变换，强大的术法割裂空间，天上地上的血肉飚射,兵戈呼嚎，一时仿佛天地颠倒，宙宇无间。

两界至尊的战斗渐至高潮，火凤盘旋起琉璃净火，应龙张开双翼，激射出灭日冰棱。水火两系最强大的法术碰撞湮灭，天空出现如镜碎般的裂纹。不等余波平息，龙与凤以真身飚射相撞，真龙痛吼，火凤哀鸣，润玉与旭凤变回人身落回各自的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