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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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燃听到了勾陈的话，知道唯有其中一人及时苏醒，法术才能破除，自己才能得救。

    然而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头脑越来越晕眩，身体也渐渐发凉。却无人从梦中醒来。

可谓是报应不爽，前世这样对楚晚宁，这辈子，自己也感受了血液点滴流失殆尽的滋味。

    真是好笑。

    他们之中，谁能够放弃人生中最好的梦，最想得到的东西，前来救他呢？

    薛蒙是绝不可能的。

楚晚宁……罢了，不想他了。

祁知清……修真界对他的族人做了这般残忍的事，他会不报仇？他会不趁机杀了楚晚宁，而来救他？

    如果有的话，那个人，也应该是师昧吧。

    他模模糊糊地思考着。但血已经失的太多了，意识就快要支撑不住。

墨燃……

忽然听到有人在唤自己。

    墨燃仍然垂着头，觉得自己应该是快失去神志了，以至于已经有了幻觉。

    “墨燃。”

    “墨燃！”

    不是幻觉！

他猛然抬起脸来。

    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的瞳孔猝然收拢——

    他近乎是嘶声道。

墨燃师昧！！！

是师昧！

    醒过来的人，抛却美满，舍弃幸福，在万般如意中，仍然记得他的人。

    是师昧啊……

    墨燃望着穿过瀑布，朝他走来的那个纤弱少年，忽然间，喉头哽咽。

墨燃多谢你……在好梦中还能……还能记得我……

师昧涉水而来，衣衫湿透，更衬得眉目漆黑，容貌和墨燃初见他时一样温柔，和前世多少次梦里见过的一样温柔，和他遍体生寒时聊以回忆的一样温柔。

师眛……你放心，我马上救你……

他走近了，墨燃才发现他的双足俱在流血。

    地面不知何时变得滚烫，勾陈上宫似乎打定主意要考验一个人可以为同伴做到什么地步，于是美梦诱惑之后，又是酷烈的折磨。

    师昧的靴子已经被烧穿了，他若不走，地面就保持着往常模样，但他若执意往前，每走一步，脚下就会生起一簇天火，温度不高，不会直接把人烧到无法行动，但却会让人感到绝对的剧痛难当。

    可这个温柔的人，明明自己都已经那么痛了，却在看了一眼之中，目光愈发坚定，朝他一步一步行来。

师眛你忍忍……别睡过去了…马上……

触上他的眼神，墨燃就知道，自己是不必说那句“别过来的”。

    这个人的目光太决绝，也太坚忍了。

    这样的神情，他以前从未再师昧脸上见过。

    若是墨燃的心情稍定，他定然会觉得蹊跷。

师昧都是管自己叫做“阿燃”的，何时唤过他墨燃？连楚晚宁都不曾穿过的瀑布，师昧瘦弱的身子又怎能穿过？

    他只道师昧对他好，却丝毫没有意识到，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其实并不是师昧，而是——

祁知清

祁年知道师尊定会醒来救墨燃，便让楚晚宁睡了过去。他不忍看着楚晚宁受伤，亦不忍让墨燃受苦。血滴漏……得有多疼啊，于是他抛弃了梦中的南海，尽管他也想就这样睡过去，永远都不再醒来。但他做不到，往日修真界的那些人，冷血无情，杀害了他的族人，他不想变得和那些人一样，丧失了自己，他也做不到放任墨燃独自熬下去。他也有肉，也有心，也有情。

所以……师尊，墨燃，等你们知道我是鲛人的时候，能不能别讨厌我……

古柳最后个一个技能，叫摘心。

    所谓摘心，就是交换人和人之间的心灵。

祁年来不及解释，也不想解释，而浑然不知真相的墨燃，也就真的以为眼前之人就是师昧。

    他觉得师昧一定会强忍着苦痛趟过来，就像自己经历过死亡也唯独忘不掉他的好一样。人都是很固执的。

    可是太残忍了。

墨燃的这般固执，对祁知清来说，太残忍了。

    当祁年终于来到铜滴漏前，去攀那高耸的藤柳，想要到上面救墨燃时，藤柳忽然生出燃着火苗的一根根细刺。

    祁年不曾预料，手陡然被烫刺，待要发力攀抓，可师昧的体魄修炼的并不结实，他猛然滑落，手上皮肉瞬间被利刺化开。

祁年摔跪于地面，接触到地面的皮肉瞬间被高温灼烫，但他眉心紧蹙，却惯性地紧咬嘴唇，不曾喊叫。

    这样的神情，在他自己脸上会显得很倔很狠绝，但换成师昧那柔美面庞，却平白生出几分楚楚可怜。

    人果真是不能和人比的。

可他同时又很庆幸，庆幸不是师尊亦或者是师昧来受这样的苦，这种痛楚，让他来受就好了……

墨燃师昧……

那个人离得很近了，墨燃看到他眼里有苦痛一闪而逝，他似乎是真的疼极了，连墨燃的声音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折磨。他做不到听着墨燃喊着别人的声音，当着他的面感谢别人，偏偏他不愿解释……太残忍了啊，他想，他是不是太自私了点儿？

可是……他从来没有被人感激过，他的善被人当做理所当然，看着墨燃一遍遍的喊着师昧的名字，他真的……感受到了莫大的痛楚。

    因此眼前的人，神情虽倔强，可那目光，几乎可以称之为哀伤。

祈年别叫了……

那一瞬间，墨燃觉得自己不如流干了血死了，也好过让他这样承受苦难。

    他喉咙里都是支离破碎的声音

墨燃对不起……

祁年深知那声对不起不是对他说的，他祁知清怎么可能配得上别人的道歉？也从不会有人向他道歉……他有好多好多的委屈不曾说出口来，可那太矫情了，于是他把那些委屈，尽数吞进了肚子里，从不找人抱怨……

祈年墨燃，你信的过我吗？

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然沙哑了，不想是师昧的声音了……

墨燃我信你！

毫不犹豫。

倘若站在他面前的是他原来的身体……还会信吗？

许是不会吧……

抬起眼睫帘子，看了他一眼，握住了剑柄，这一剑正靠近心脉处，稍有不慎不对，墨燃是会丧命的。所以他开口问了墨燃，但他又后悔了……师兄竟这般信任师昧嘛？也是，明净师兄如此好，是他望之未及的。

祁年的手有些抖，握着，却没有动。

    墨燃眼眶仍红着，却忽然笑了

墨燃师昧……

——

鹅鹅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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