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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悬

执墨锦书

  说时迟那时快,穿空的尖啸之声霎时响起,尖锐地让人头皮发麻。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才在弓上的羽箭便流星赶月电掣风驰般破风而出,眼睛还没眨完就已经死死地定于箭靶上,瞧着也入了几寸。

  箭靶旁计分的小厮显然楞了下,但比那些群众反应快些。只见他定睛一看,唱道:“十环!恭喜姑娘,贺喜姑娘!”

  “好啊,好啊。”一行穿着非富即贵的人走过来,领头的还拍着手叫好。他身量八尺,着赤金色五龙腾雾袍,首顶双耳乌纱帽,帽翅还镶着金云嵌珠玉,与其九五之尊的身份极为不符。

  既穿龙袍,那身份不难得知——这是延庆皇帝!这皇帝也是面容儒雅,额宽眉粗,又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颇有帝王风范啊!

  “叩见陛下。”

  在跪下前,延庆皇帝就制住了大家:“免礼免礼,好好的玩得高兴些就好,今儿就破例了。”

  “你是顾卿家的幺女吧?”延庆帝朝顾锦熙问话。

  “正是,问陛下龙体万安。”顾锦熙首

  “我瞧着与你父兄倒是像,颇有几分顾卿年轻时的样子,一样的英姿焕发。”

  女随父子随母,从小到大已有不少人说过顾锦熙和顾时荣像,顾锦熙应和道:“陛下说笑了。”

  “历年来我朝才子无数,今朝三甲却是有两位头举的。你二哥哥是双榜的秀才,你大哥哥是英勇无比的将军,朕也见识不少年少得志的才子将士,竟不知还有这么位标志且善文善武的人哪!”延庆帝赞叹道。

  完了完了!这该不会要纳我入后宫吧?!本来想嫁给墨郎就难了,太子身份摆那了,难上加难!这要是入了后宫,那岂不是平白大了一辈成了墨郎的母妃?天爷哟,这什么罪!

  正当顾锦熙胡思乱想胆战心惊时,有位内侍迈着碎步子过来,还庄重地端着锦盒过来朝陛下对耳几句。这位太子爹点了点头,抬手指向了远处,缓缓而道:“楚有养由基者,善射者而百发百中,去柳叶百步而射之。今若汝若中那叶,朕便赏汝翡翠竹节玻璃镯一对。”

  这……要还是不要?这叶子约莫距此数十尺,她这还真不一定射不射的到。但这皇帝都开了龙口,她又不可推辞,只得硬着头皮提弓而上。

  她手抖得厉害,今日受到得打击太大了。要是射中了,那玉镯便是她的了,大家若是因此大喜而将她纳入后宫这麻烦就大了。这延庆帝比顾大相公年纪还大,又是她心上人的爹,就算不入后宫也不进东宫她也想嫁个年龄相仿门当户对疼她爱她的好人家啊!若是没射中,那她方才的“善骑善射不矫揉造作的大家闺秀”形象就毁了。说实话别家公子也未必射得比她好,但说风凉话又不要自己示范,难办!

  她终是深吸一口气,拉开弓射出——铮!

  箭一射出,顾锦熙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弦断裂的声音:天哪!我射偏了!

  弦音刚劲力道很足,箭啸之声直入云霄,极具气势。万万没想到得是在这气贯长虹之后一声悲壮凄惨的鹰鸣紧随着——她竟是没射中叶子反而射中了一只苍鹰!

  她这一射可不得了了——这可是北族最尊贵的图腾——海东枭!这海东枭是世界上飞得最高、最远的鸟,传说十万只神鹰才出一只海东枭,被誉为“万鹰之神”!

  这马场虽设在北边,见些北族之物不为奇,但是这海东枭可罕见,连土生土长的北族人一生都不准能见着一回。但就是这么个稀罕物,就这么往她箭上撞,也怪她当时过于紧张没有关注四周,也幸的是射中的是北族图腾,若是洵乔圣物这会估计已经人首分离了。

  这鹰坠落之时发出的哀嗥过于响亮刺耳,不少人转过头来看看情况,连打马球打得正起劲的人都停了下来。

  不少人都楞住了,有人上前翻查情况,向延庆皇帝道喜:“顾姑娘这一箭射中了海东枭哩!此乃天意,帝君神仙都在保佑陛下能降服北族,叫胡人俯首称臣顺归我朝,恭喜陛下!”

  顾锦熙也随着周围的人跪下贺喜:“恭喜陛下。”

  延庆皇帝听后哈哈大笑,连道:“好啊好啊。”

  他话头一转,对顾锦熙说道:“君无戏言,朕方才叫你射叶,你倒是射了鹰。既然你射中的是如此之物,朕不赏你也说不过去,来人!北族有神鸟海东青,我中原岂非没有神凤?那便赏你青鸾金丝白玉钗一支吧。”

  那内侍仍是迈着碎步子过来,自己掀开了锦缎,昂首道:“还不谢恩?”

  顾锦熙先是跪下道谢:“谢主隆恩”,然后才接过锦盒。

  里面的金钗很漂亮,金丝累成烟云状如同莲花一般,那只青鸾更是国色天香,俯视一切的矜傲样儿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青鸾的凤尾更为美轮美奂,卷着一块莹润无暇如月光般皎洁的羊脂玉,尾部嵌着各式宝石,还镶了扇蚌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簌簌抖动更显神气!顾锦熙越看越喜,连连赞道不愧为御赐圣物,全然忘了要不被纳进宫的恐惧。

  她这也算开了好头,延庆皇帝高兴,想当场举办了场猎赛。可巧附近就有皇家围猎场,他便让各家少年才俊参与,魁首者重重有赏。

  既只允男儿去,那顾锦熙也不必分跟去找不痛快,便留在这里同云舒玩耍。不得不说了少年郎走了,场上英姿勃发的身影少了不少,有些女儿家脸上也因瞧不见心上人而不免少了些落寞,清冷了些。这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到了全是王公贵族的野外拘谨些也是正常。

  转移注意力还是有效果的,只是她现在不会再因太子殿下而心荡神驰。

  突然,人群掀起一片片惊呼声的潮浪,没等顾锦熙转头身边就闪过一匹电掣般飞奔的高马,马背上还坐着一位紫衣的人正在惊叫。

  顾锦熙不认真看都知那是宓宁公主,当即一抬脚上了另一匹高马,大喝追去。

  “宓宁!”顾锦熙双腿内侧用力夹紧马背,使它跑得更快。

  “昭乐!”云舒都来不太及反应,忙叫些侍人去救驾,心中急盼着二人别出了事。

  这边嘉祥公主双手紧抱着马脖子,有些鬓毛扎着双眼只得紧闭着,不住地哭喊尖叫。缰绳都已不知道掉进哪里,发鬓凌乱几只簪钗也溜了去,整个人在风中颠簸仿佛下一刻就会摔下马。

  乔思祯的马生生地将保护的围栏撞毁,也不知跑多远顾锦熙才追上。

  “宓宁!公主殿下!冷静些!”顾锦熙的马虽追上了,却为难如何将乔思祯救下。

  “昭乐!快救……啊!”不知顾锦熙的马是何处惊吓到了乔思祯的马,竟使那马长嘶一声加快了速度。

  刚刚听见顾锦熙的声音乔思祯才睁开了眼,一看见前方风速倒退的景象,连忙又闭上了眼:“我受不住了!昭乐快救救我啊!”

  顾锦熙到底还是个待字闺中的豆蔻姑娘,这一时半会的也想不出办法。情况危机,稍有不剩就有可能叫三公主命丧于此,到时候还不知道陛下那边什么说法,当下得稳住乔思祯的情绪。虽然知道这种情况换哪个来都不可能冷静,但该劝的话还是得说,一面劝一面加速往前:“殿下,您先别急!先找找缰绳。”

  乔思祯听了这话,鼓足勇气睁开了眼,手在马上摸索着。但可悲的是马蹄忽的被一块石头给绊着了,偌大的马身险些栽进草丛将乔思祯压住,但很快稳住平衡、向前跑得更野。

  这吓的乔思祯是赶忙抱紧了马背,眼睛再也不敢睁开,连连发抖生怕被甩下去。

  顾锦熙听到乔思祯在高叫:“昭乐!接住我!”

  她竟是直接跳下来了!!

  顾锦熙心里急,毫无御马经验的乔思祯岂不更甚。倒不是乔思祯对顾锦熙失望了,是真的被逼无奈了。原先在马上还好,抓紧些或许能有救,但现在她跳下来了,脚却卡在脚蹬里了,没恍神功夫整个人已经被拖行数里开外,乔思祯背后衣服有些磨得破烂还被好几块石头硌着,也不敢向前将脚解下,嘴里还在呼救:“昭乐!昭乐!哥哥快来救救我!”

  如果说刚才的乔思祯是一脚踏进鬼门关,那现在的她就是全然进了阎王殿!

  顾锦熙低骂一声,竟没有早点提醒乔思祯万万不可这样。如此拖行,磨伤和石块不说,万一这马就发了疯拼命踩踏,少说也得断几根肋骨!若在郊外无人救助,活活拖死的例子也是比比皆是,哪怕只是拖断了腿都算是轻的。

  与此同时,顾锦熙靠近了乔思祯的马,无奈一直拽不着缰绳,心叫不好:不知前路如何,万一没了路,这样两人岂非会一起掉入悬崖?

  紧急之下,公主危在旦夕,倒也叫她终于记起了自己腰间别了把短刀。当即抽出短刀,换另一手掌缰,准备朝旁边劈去。

  无奈哪里下手是个问题,总不能将卡入公主一只左脚的脚蹬一并削下吧?尚且不知这套马具有无什么紧密相连的机关,她现在手抖得厉害,也不知道会不会伤到本就发狂的野马。可乔思祯的尖叫唤救声就在耳畔,顾锦熙定了决心将马给杀死,好保公主一命,又因情况紧急手上毫无章法,胡乱间竟砍到了马鞍,公主和那马同时叫了起来:马跑了,公主却连滚了好几圈。

  顾锦熙收紧缰绳,叫马停下来,翻了个身就下去察看乔思祯的情况:“宓宁……公主,您还好吗。”

  这是肯定句,当然不可能好了。乔思祯一见着她就努力直起身子扑过来,可下半身却动得极为艰难。看样子还挺严重的。

  “别!别动我腿!……呜呜……”乔思祯紧紧拽着顾锦熙伸出去扶她的手臂,嚎啕大哭道,“疼死我了……我就该听爹爹的话,啊啊我再也不骑马了!”

  顾锦熙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先小心翼翼地将她扶上马。马鞍上不够坐两个人,公主也再受不住拥挤和颠簸,顾锦熙安置好乔思祯后便在马前牵着缰绳。

  乔思祯红着眼眶,如同三五月的石榴一般,委委屈屈地坐在马背上,揪着自己的衣服。这倒也是一番可怜兮兮的模样,顾锦熙还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让这位养尊处优的公主殿下感到不适,还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给她披上:“公主不可如此衣冠不整,成何体统。”

  乔思祯努着嘴,开口还是带着浓浓的鼻音:“多谢你了,顾家姐妹,回去我定让爹爹好好封赏你的父兄。”

  “公主!”远处有些人马渐渐近来。

  呼——顾锦熙长吁一口气:皇宫的人终于来了。

  一个宫娥样的姑娘坐在与另一个内侍同乘一马,冲得挺前,但也是个弱不禁风的样。那匹马刚在顾锦熙面前停下,她便激动得险些直接栽下来,连滚带爬地跪向顾锦熙,把她吓一跳,听她口中喊得才知这宫娥是找公主来的。

  “公主啊!您没事吧?您吓死奴婢了!”

  乔思祯见着那宫娥也是极为高兴的,在顾锦熙的搀扶下了马,轻声唤道:“年忆,我没事。”

  哦,原来这宫娥叫年忆啊,听起来好软萌可爱啊!

  乔思祯与顾锦熙咬耳朵:“这是我身边的丫头,打小就跟着我了,名唤年忆。我与她亲着同姐妹般。”

  方才乔思祯还是异常狼狈,现下却已是神态自若如同顾锦熙初见她般的温婉贤淑,倒显得那宫娥十分慌乱。“公主没事就好,可把年忆吓坏了。”没想到方才还弱不禁风的年忆一转头便劈头盖脸地骂道:“御医呢?还不滚过来瞧瞧公主!还要你们这些人是死了吗?!若公主有个三长两短,就等着陛下治罪吧!”

  嗯,气势恢宏,逻辑缜密,看样子这年忆姑娘在宫中还挺有威望,被她指着鼻子骂的那些人愣是敢怒不敢言,大气也不敢出。

  医官们也是一刻也不敢耽误,下了马便、一步并作两步上前给公主检查,还得一面听年忆姑娘的数落。

  “公主现下的情况,最好是带回医帐里细察一番的为好。”一位女医官低声对年忆姑娘说道,特地看向了前来凑热闹的一干人等。年忆听了微微点头,吩咐下去将公主殿下安置好,扶入前来救驾的轿子里,尽量少着颠簸送公主回去。

  既然公主也被人救下了,想来也捞不到什么好处,那些来凑热闹的也就都散了,倒还有几个连道可惜的:

  “原就是想来救公主的,不承想叫顾家娘子抢了先!”

  “那姑娘骑术也是了得,咱都没恍过神来人家都已一骑绝尘,咱简直望尘莫及。”

  顾锦熙自然听见了,反而更加趾高气昂,想也是做了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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