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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有情有义

天官之辞君行

琉月把那人送回了家,急忙将人放在床上,又是几针下去,还喂了颗随身带着应急的灵丹妙药,那老妇面色缓和了不少。

  

  琉月为她盖好被子后,问她:“这位夫人,您家里还有其他人嘛,您这病还需休养一阵,不宜劳累的。我给您开了副药方,还有些注意事项需要交代一下。”

  

  那老妇要挣扎起身感谢,被琉月拦住了,老妇道:“姑娘折煞我了,我算什么夫人,我夫家姓慕,姑娘您叫我慕大娘就行。方才多谢姑娘施针救我一命,不知姑娘家住哪里,待我儿回家后必要登门道谢。”

  

  琉月一听连忙摆手,她可是还被通缉呢,可千万别来找我啊!

她说:“不用不用…我不住在此处,只是路过…路过而已。不知令郎身在何处?我托人去找他,让他去抓药,这药喝的宜早不宜迟。”

  

  这回那老妇面上露出一丝为难:“我已有数日未见他,不知他在何处。”

  

  琉月心想莫不是被抓去充军,或是别的什么事情耽搁了?

  

  “大娘莫要心忧,他可能有什么事没做完,您一定很快就会见到他的。”

  

  她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不愿再多说什么,半晌,她又抬起头问:“姑娘救了我,我还不知姑娘名讳呢”

  这…琉月想了想说:“我姓辛,您叫我阿辛就行。”

  

  慕大娘笑了笑,琉月这才注意到,她眼神似乎不太好。

  

  “多谢姑娘了,我真的好多了,自己在家歇一会就好。”

  

  这怎么行?她都把人送回家了,哪有救人救一半的道理。

  

  她说道:“您先在这歇一会,我去去就回。”

  

  

  时值正午,烈日炎炎。谢怜一行人结束了上午的活,愣是把几天的砖一天都搬完了,如今正瘫在一家茶铺门口,听得这来来往往歇脚的客人讲着奇闻轶事。

  

  “听说了吗?百巷街那块天人下凡了!”

  

  此话一出,立即吸引了周边人的兴趣,纷纷凑上去问:“此话怎讲?”

  

  那络腮胡大汉清了清嗓子,一旁的风信说道:“看他说的像真事一样,天上哪那么多神官闲的没事干到这下凡玩。”

  

  “…突然之间,只见一瘦小老妇突发顽疾倒在地上,疼的是龇牙咧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多亏那位神女从天而降及时扶住………”

  

  这回轮到慕情吐槽了:“这下一定是假的了,不说上天庭了,就是下天庭我也从来没见过几个女神官。”

  

  那大胡子似乎瞪了一眼这几个抬杠的人,继续说:“…那神女掐指一算,便觉大事不妙,广袖一挥就背起那老妇腾云踏风朝东飞去了。”

  

  他讲的激动,众人听的开心,纷纷鼓掌叫好,啧啧称奇。

  

  

  “殿下,你看什么呢?”

  

  谢怜坐在那里盯着不远处药店里一个白衣身影:“你们瞧那人可是月儿?”

  

  风信顺着他的视线瞧着,却被草木所挡,只能看见一片袍角。

  

  “嗯,是郡主。”慕情十分笃定。

  

  “你怎么知道的?”风信问他,慕情翻了个白眼,含含糊糊地说:“刚刚风大,她斗笠都吹起来了,我看见了。”

  

  慕情眼神还留在琉月身上,风信却不断跟谢怜确认着:“刚刚起风了?”

  

  谢怜摇了摇头:“我捂得严实,没感觉到。”谢怜盯着她手中提的药,不解:“不过,她买药做什么?可是父皇母后身体不舒服?”

  

  慕情又翻了个白眼:“怎么就不能是人家自已要买?”风信在旁边“呸”了一下:“你小子咒谁呢?”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咒她了?”

  

  “你这是承认你咒她了呗!”

  

  …………

  

  琉月好心的把药煎完后喂那大娘喝了下去,这位的儿子不知所踪,以这妇人的病情怕是难以照顾自己。医者必不能见死不救,是以,琉月决定好人做到底,断断续续照顾她已有十多日了,每日早起给王后他们做了饭后,等天一亮就进山采药下来卖,午间王后他们有慕情送饭,琉月就待到晚间再回,这日子也算是忙碌。而这些时日以来,谢怜一行人却是遇到了阻碍。

  

  王朝交替之际,流民颇多,在这个小镇中的活计也存在着大量的竞争。甚至有人不求工钱,只为一口饱饭,而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如此,他们这三人如何能抢过个个如虎狼的流民,就算能抢过,谢怜说不定看到他们那么惨,也会觉得别人比他们更需要那份活。

  

  果然,晃了半天,又是一无所获。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敲锣打鼓之声,三人凑了过去,竟是有武人在卖艺。这时慕情又提议道:“实在不行咱们去卖艺吧。”

  

  风信边看边道:“说什么傻话,殿下千金之躯,怎么能去干那种事?”

  

  慕情翻了个白眼,道:“砖都搬过了,卖艺有什么不一样吗?”

  

  风信道:“搬砖是靠自己力气吃饭,但是卖艺是供人取乐,给人当笑话看,当然不一样!”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谢怜原本生出的想法基本打消了,这时那卖艺的丑角摔了一跤,众人哈哈大笑,他又爬起来哈腰点头,在地上零零星星捡了几个赏钱。见状,谢怜心生一股抗拒之意,用力摇了摇头,把“卖艺”这条路从脑海中划去。

  

  三人正商量着,人群后方却传来阵阵惊呼“兵来了!兵来了!”

  

  三人也赶紧躲在人群里,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旁边的人们议论纷纷:

  

  “这是在抓谁啊?”

  

  “放心,我听说了,是抓潜逃的仙乐皇族的。”

  

  “不会吧,居然逃到这来了”

  

  “我听说,好像是什么重要人物。”

  

  几人一听这话,那还了得,琉月身手躲过追兵绰绰有余,可是国王和王后却不一定了,莫不是他们被发现了?谢怜低声道:“赶紧去看看。”

  

  …………

  

  “呕”飞奔而来的风信和慕情再也忍不住了,停在城门口不远处的树下,疯狂吐了出来,随后赶来的谢怜也是面如菜色,宛如中毒。

  

  “呕,怎么会有人…能做出这种东西?!”慕情扶着树干,话也说的断断续续。

  

  一旁的风信抢咬牙道:“住口!不要再逼人回味那锅东西了!王后毕竟是……万金之体……从不下厨……这样已经很……呕!……”

  

  谢怜也深吸了一口气,他这个亲儿子吃的可不少呢。“他们平安无事便好,母后方才说琉月刚离开不久,也不知琉月在哪里,顺便找找她,这里不安全了,我们今晚早些回去收拾东西。”

  

 “呕…但凡要是…郡主在…何至于!…呕!”

  

  “呕!”

  

  “………”

  

  两人呕来呕去,谢怜抓住他们,连连拍背,道:“别呕了!看,前面……好像有活干了!”

  

  

  刚从山上下来的琉月这边刚一踏进门,就见那大娘在一处小柜前翻着什么。

  

  “慕夫人,您怎么下地了?”

  

  琉月摘下斗笠放在桌子上,扶慕夫人坐下,慕夫人见了她也笑的开心。“多亏阿辛心善,日日照顾我这个老婆子,身子才能好的这么快。”

  

  琉月见她精神不错,便陪着她唠唠家常。“您是有福之人,必然是神明护佑着,让您早日康复。”

  

  慕夫人想起了什么,说:“你不必谦虚,我心里有数……我家那孩子从小孝顺,时时刻刻心里记挂着我,如今他把我接到这里,却再也没来看我一眼…”

  

  这…听慕夫人的意思,既然这人平时对母亲孝顺的很,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则怎会一直未归?

  

  “他…心中时刻惦念着您,会回来的。”

  

  慕夫人也喃喃自语:“会回来吗?会回来的吧…”

  

  她那副样子实在惹人心疼,琉月不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平时里是否也是这样终是以泪洗面,盼着孩子回去看她一眼呢?她又是否后悔送她进宫了呢?

  

  “好孩子…你是好孩子,我有东西要给你。”

  

  慕夫人擦了擦泪,将方才从柜里取出的小盒打开,竟是一对色泽中上等的玉镯。

  

  琉月虽平时所见玉器比这好上百倍,同类玉器平时碎一个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想必对慕夫人而言,这一定是极其贵重的东西。那么,慕夫人要送她这个,其中情义无价,令琉月有些惶惑。

  “夫人这是何意?”

  

  慕夫人拉着琉月的手说:“好孩子,我家境贫寒,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谢礼,这镯子……还请姑娘收下,”

  

  琉月站了起来推辞道:“我为医者,照顾您是我的本分,怎能受夫人如此贵重之物?还请夫人将此物快些收好。”

  

  慕夫人似乎有些着急,被呛了好几下,琉月赶紧为她拍背。

  

  “姑娘莫推辞了,姑娘心地善良,我老婆子亦非忘恩负义之徒。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我也是真心拿你当自家闺女看,你是个好孩子,想来之前也是出身富贵人家,如今这手上却总是伤痕累累的,叫人看着心疼!这东西放我老婆子手里也是无用,姑娘拿去当个首饰戴着”

  

  慕夫人一番话让琉月不知不觉起了一层泪意,这些时日她确实辛劳,开始时也矫情过,后来慢慢适应了这种生活。如今被慕夫人这般关切,本以为已经咽下苦难又悄然浮现。

  

  慕夫人为琉月带上了一只手镯,玉色温润,竟是与琉月一袭白衣说不出的般配。

  

  “阿辛戴着甚是好看。”慕老夫人还想再把另一个也为琉月带上,却被琉月拒绝了。

  “多谢夫人美意,这一只…阿辛实在是不能收。”

慕夫人也没再勉强,拉着她又唠了许多。

 

  “好孩子,我看你每天来去匆匆的,想来家里必是有人等你照料。我这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你也不必日日来陪我,只要心里还记着我这个老婆子就行了。”

  

  

  日落西山,天际换了颜色。琉月在慕夫人那里一待就待了一下午,她看了看天色,也该回去了。

  

  她摸着腕子上的手镯,突然觉得上头刻了几个字,她摸出来之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一向吃软不吃硬,方才那架势让她实在是无力招架,这个镯子还是先收好,等她离开这个地方再悄悄还回去吧,就是…辜负了夫人一番情义。

  

  “让一让,让一让!”

  

  琉月听到后边有沉重的车轮声,便连忙让到一边,见几个汉子扶着一尊石像从琉月面前过去。

  

  “这是哪位神官的神像?”

  “不知道啊,怎么还是跪着的?”

  

  跪着的?难不成…

  

  琉月抬头,掀开了斗笠上薄纱的一角,跟着那车后边。

  

  “绝不能让殿下看到!”琉月心中想着,脚步便急了些。

  

  

  跟了有一段路,那些人停了下。远远瞧去,似乎有人要在这里建些什么,连地面都抹平了。那几个汉子便把那石像从车上搬了下来,慢慢走着。

  

  他这一搬,正好叫琉月看清了石像的脸,正是太子殿下!

  

  一时间,琉月只觉得自己难得被气的七窍生烟,头晕目眩,下意识的在人群中搜索者那熟悉的白衣身影,心中不断祈祷谢怜不在这里。然而,下一刻,隔着人群,琉月在对面看见了他惊愕无措的眼前。

  

  你还真在这?!!

  

  “借过一下…”

  

  琉月穿过人群,向谢怜那边靠近,生怕他出了什么事。这一路上,粗鄙谩骂之声一句比一句难听,听的琉月愤愤不平。敢说太子殿下是瘟神?!!

  

  “你干嘛踢我!”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踢你了!”

  

  “还狡辩,只有你站在我后边,还不承认?!”

“你小子找事是不是,你爷爷我今天非让你知道老子的厉害!”

  

  真正的罪魁祸首拂衣而去,深藏功与名。

  

  琉月只听运石像那伙人的首领道:“诸位父老乡亲,且听我为大家分说。拜瘟神的确会倒霉,可这石像又不是拿来拜的,是拿来踩的。把瘟神踏在脚下,可不就能保佑自己好运常青?”

  

  众人恍然大悟,都道:“好寓意,妙寓意!”

  

  去你.妈的好寓意,琉月抬腿又是一脚踹去。

  

  “会不会不太好,这毕竟还是神啊。”

  

  有人道:“此言差矣。我们踏瘟神,非但没有不妥,他反而要感谢我们才是”

  琉月急急忙忙的挤了过来,人群阴影遮挡下,她已看不清谢怜此时神色。

  

  “殿下…”她抓着谢怜近乎僵硬的手臂,听他冷冷的道:“哦?为什么要感谢你们?”

  

  琉月听他语气已觉不对,虽说为了怕身份暴露还是不宜与人动粗为好,但是那人实在过分,好似上赶着让人揍一样,言语振振有词。

  

  “寺庙的门槛见过没?千人踩万人踏,但是,君不见多少富贵人家上赶着想买一条寺庙的门槛来给自己当替身?因为每踩那门槛一脚,那门槛就替他们赎了一分罪,还了一分债,积了一分阴德。这跪地像的意义也是一样的。我们每在他头上踩一脚,或者吐一口唾沫,不也是在给他太子积攒功德?所以,他应该感谢……”

  

  话音未落,刹那间,琉月只觉手中衣服被人挣脱,身边人影一跃,谢怜便扑了上去。

  

  人群里登时炸开了锅:“你干什么!”“打人啦!”“谁在闹事?!”

  

  本来琉月和风信在一旁见谢怜不动也是忍着气,见他动手自然也要上去揍人的,琉月刚把斗笠上的面纱扯掉蒙在脸上,正欲一跃而入,却被人揪住了了衣服。

  

  “里边打那么乱,你一个女儿家就别凑这个热闹了,好好在这待着…”

  

  琉月正在气头被人拦下,她回头一看是慕情,扯了个笑,趁他松开手没注意的功夫,用力把他往混乱中一推。

  

  “那就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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