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够了

在此之前，关于张千零的身份和过往，沐九狐想象过很多种可能性，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一种。

这是一种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和见解的可能，她从不曾想象自己这还算恣意的一生，竟会是一场横生而出的意外。

这仿佛就是一条分支，而她却好死不死将其活成了主线。

她深深爱着的人，她为之付出一切拼尽所有的人，到头来却告诉她，那不过是一场莫名其妙的乌龙。

这个发展实在让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受，更是打的人措手不及。

沐九狐“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沐九狐低垂着头，一双眼眸掩在发丝之下，令人看不真切。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张千零听来，就连她的声音都显得有些毫无生气。

他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突然听到她的声音继续传来。

沐九狐“既然都当做秘密隐瞒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继续隐瞒下去…”

沐九狐“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选择说出来？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将一切都打破？”

沐九狐“…究竟是为什么？”

沐九狐的声音低且哑，细细听来还会发现里面暗藏着几分无力和不知所措。

是该不知所措的…

想来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接受自己过了半辈子的人生，其实只是一个畸形事件之下，意外的产物。

看着沐九狐手足无措的样子，张千零心里也开始了自我怀疑。

是啊，既然都已经隐瞒了这么多年，既然当初的一切都是自己选择的，既然是自己选择了隐姓埋名做个影子的。

既然一切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将一切残忍打破，让所有人都陷入怀疑和痛苦中呢。

为什么呢？

张千零在心里这样一遍一遍质问着自己，仿佛这样就能得到缓解似的。

他看着面前那个自己眼看着长大的姑娘，在听了他的一番话后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怀疑和否定中。

他也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可想来想去，还能是为了什么呢？又能是为了什么呢？

张千零慢悠悠地出声，声音却是难得的低沉暗哑。

张千零“如果真要问为什么…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的话…那可能，是我受够了吧…”

沐九狐“……什么？”

沐九狐闻言一愣，而后掀起眉眼看向面前那个男人，只觉得那平日里看起来一张无所不能的人，在那一刻忽然变得脆弱起来。

张千零“小狐狸…你经历过孤独吗？”

张千零“不是一天，一个月，一年…而是一生，一生孤独…”

沐九狐被这样一句话问得有些了你，待到反应过来后，她才开口。

沐九狐“别开玩笑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孤独一生呢？不管怎么样，总会有远离孤独的时候吧…”

听到这话，张千零笑了笑，仿佛早就猜到她会这样说一般，又好像是对这样的回答早已司空见惯了似的。

张千零“你也无法想象的吧…这世上怎么会有人那么倒霉，孤独一生呢？”

张千零“如果我是你，大概也会这样认为的吧…”

张千零“可是很不幸，我就是这样的人一个人，一生都处在孤独之中…”

张千零“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没有见过我的亲生父母…人们把我关在一个屋子里，学习各种各样的技能和知识…”

张千零“同时又灌输许多的理念给我…我隐约能感受到，他们在尽自己所能的把我培养成一个无所不能的人…”

张千零“所以从记事起，我的身上背负着的，就是所有人的期望以及旁人无法想象的责任和义务…”

张千零“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有的只是日复一日，无穷无尽的训练…”

张千零“我就如同是一具行尸走肉…没有自我，没有灵魂的傀儡…”

张千零“我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说起这些过往时，张千零的眸光不自觉染上几分暗淡，哪怕如今再次回想起来，他依然能清晰记得当初的感受。

整个人生对于他而言，似乎除了使命和活着，便再也没了盼头。

从此以后，这漫长的一生，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虚妄。

直到有一天…

张千零“直到有一天，族里的长老告诉我，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将来也会经历着和我同样的事…”

张千零“长老说，那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她注定会成为张家人，而待到我经历完这所有的一切，便可以出去外面的世界找寻她…”

听到这样一番话，沐九狐心里的诧异可想而知，如果不是张千零实在没有撒谎的动机，她险些就要怀疑这一切都是他编造出来的骗局了。

如果听到前半段时，她只是猜测，那么当听到后半段时，某个匪夷所思的猜想几乎就在她心里成型了。

沐九狐“那个人…是…我吗…”

终于，她试探性说出这样一句话。

而听到她的话，张千零沉默半晌，终是无奈地点了头。

张千零“是你。”

张千零“现在…你总该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了吧？”

她就是他全力以赴的最终目的啊。

可沐九狐在这样的时刻，却意外的语塞，一句话也说不出。

只是那样愣愣地看着眼前那个难得显露情绪的男人，心里乱作一团。

张千零“在知道了你的存在后，我的生活好像就多了一个盼头…”

张千零“我想去见见你…看看你是什么样的…”

张千零“我曾无数次想象你的模样，想象过见到你会是什么样的情景，想象过遇到你之后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该是何种的丰富多彩…”

张千零“可要不怎么说，生命奇妙呢？”

张千零“关于你，我想象过那么多种可能，却是一个也没有中。”

张千零“本以为你是我身处灰暗时的目标，也是我一切孤独的终点，却没想到，我以为的终点，其实只是一个起点罢了…”

张千零说着仰起头，而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张千零“小狐狸，你不会知道，我此生最孤独时，便是眼睁睁看着你属于别人。”

张千零“明明…我才是最先见到你的人…为什么在你眼里却没有我的位置？”

张千零“所以…我受够了…”

张千零“一个人藏着这么多年，我受够了…看你和别人共处多年，我也受够了…”

张千零“一切的一切，我都受够了…你到底明不明白啊沐九狐？”

沐九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