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论罪（47）

　　反倒是男孩的那双眼，让男人感到一种不自觉的焦虑，这种焦虑就像有一只百足虫在你最敏感的地方爬，越发让男人不舒服。

　　男人在想，那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眼神吗？绝对不是。

　　一双眼睛，简单而复杂，干涩而有神，热情而冷漠，疲倦而有神，柔和而锐利。简单的就是一双眼，却复杂的有很多故事；干涩的就是一个外表，有神的却是外表下的野心；热情的让人忘记防备，冷漠地让人无法琢磨；疲倦的让人昏昏欲睡，有神的却让你如芒在背；柔和的让人放弃挣扎，锐利的却可视人心。

　　那不是一个很好的猎物，准确的说是个可怕的猎手。男人感到背后发凉，那双眼准确而真实的看穿了自己当时强掩下良知仍存的恐惧，看穿了自己对于社会重重肮脏的恨意，看穿了自己内心的重重黑暗……

　　男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愿他永远不会醒来，就这样昏睡，就这样死去，不然死去的可能就是自己。

　　他又点燃一根烟……

　　良久了，男人吸了几根香烟，烟头随意地扔在地上，不细看就像一条条黄色的毛毛虫，与这脏乱的环境非常的搭配，在这夕阳的背景下显得非常的单调，就像男人一样。

　　香烟和美酒总是能让人忘却一时的不快和悲伤，让人沉醉于幻想的快乐与虚幻中无法自拔，男人很喜欢这种感觉，前面不愉快的事物和想法一扫而空，心中充满着烟味的刺激，他心中的恐惧一下子消失了许多。

　　新年了，人们都休息了，他眺望着远处的市公安局大楼，心里若有所思，绝对不能让他们能够休息。

　　他看了看自己从李建斌家里带出的那把精美的多功能刀，比他原来那一把好看的多，有钱的人的世界总是那么的可望不可及。黑色的刀面上是各种各样的花纹，犹如水波一样，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男人仔细地打量着这把美丽的艺术品，感觉这把刀太干净了，仿佛缺少些什么，男人舔了舔刀锋，却怎么也想不出到底缺少了什么。

　　他倒在角落里辗转反侧，丝毫不知到底缺少了什么东西，他的目光看着远处一块鲜红色的被子，仿佛若有所思。

　　男人明白了，这把刀缺的是血。

　　深夜永远是宁静的象征，王毛毛仍旧一个人赌气地在黑色的街道上穿行，距离他离家出走已经过了十多个小时，他知道父亲和亲戚们一定在街道上四处寻找着他的踪迹，于是他便故意往那些漆黑的地方拐。

　　王毛毛是个调皮的孩子，他离家出走已经很多次，这一次他知道，如果出去几个小时自己溜回来，面对的还是父亲拿冷漠且愤怒的面孔，可能还有一顿毒打。

　　于是他这次不打算这么早回去，每天在家里看着无聊的课本早就让他昏昏欲睡，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在广阔的街道上玩一玩雪。

　　城市的夜是黑的，白天下了一场雪，夜里显得格外寂静，除了走在雪上特有的声音外根本听不到什么声音，就连车辆的声音也听不到。

　　旁边的住宅楼里人们已经早早地睡了，偶尔几个睡不着的人儿还在电视机旁看着转播的新年联欢晚会，却没有开灯。除了昏黄色的灯光外，简直孤单的令人窒息，偶尔一阵冷风吹来，犹如强烈的刀子划在王毛毛的脸上，王毛毛临走时穿的很厚实，所以并不感觉到冷。

　　王毛毛孤单的在黑色的街道里走着，他的手裸露在外，已经冻的冰凉，失去了知觉。王毛毛哈了一口气，吐出一阵长长的白雾，太冷了，他有点想回去的念头，自己还没有吃晚饭，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但转念又想，现在回去指不定又是一顿打骂。

　　他感到有些矛盾了，只能坐在前面一个公共板凳上发呆，一盏15瓦的旧灯泡微微地照亮着前面一小块地方，王毛毛脱下鞋，袜子已经被雪水浸湿了，让他突然感觉有些冷，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冻的发麻。

　　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用口袋里的卫生纸擤了擤自己的鼻涕，然后把卫生纸随意地扔在地上，感觉有些着凉。

　　夜好黑啊，王毛毛是第一次在这么晚的时候出来，他感到有些害怕，电视剧里一些场面回想在眼前，吃人肉的僵尸，寻男人的女鬼，或者是一些可怕的怪物。

　　他听爷爷说，光明市最近闹鬼了，晚上有鬼在吃人，而且专门挑男孩子吃，因为男孩子的肉好吃有营养，吃了可以让鬼成仙，已经袭击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了。

　　王毛毛开始害怕了，他在思考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他感觉父母很讨厌他不喜欢他，于是摆动着前面的一个石子，石子似乎也讨厌他，很快就顺着坡滚了下去，王毛毛只得攥了一个雪球，往石子滚过的地方砸去，然后吐了口吐沫。

　　他感觉有些无聊，于是开始在地上堆了一个雪人。

　　雪人有些难看，王毛毛不高心了，便一脚把雪人踢的个粉碎，雪花就如黄沙一下洒落在地，看着面前粉碎了的雪人，王毛毛不知为何有一种舒服的感觉。

　　他搓了搓手，小心地穿上袜子，看了看手表，已经夜里10点了，到了午夜惊魂的时候，王毛毛壮着胆，想看了看光明市的鬼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强忍着恐惧，唱着一首好听的儿歌。

　　男人此时也在街道上徘徊，他也弄不清楚，自己已经动手杀了这么些人了，夜里还有没有人敢出来给自己试一试刀子。

　　光明市早就传起来夜里有鬼吃人的传说，所谓的鬼便指的是男人自己，男人早就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倘若用鬼来命名自己，倒不是不合适，鬼蜷缩在黑暗之中，就和男人差不多而已，鬼是黑暗的精灵，男人也是夜晚的精灵，你还别说还真有点相似呢，男人吸了一根烟，把烟头随意的扔在地上。

　　恰好在这时，他听到远处有一首清脆的儿歌，男人把刀别在身上，非常警惕地看着远方，他不清楚是警察的诱饵还是一个落单的孩子，敢在这样漆黑的夜里唱歌，难道不怕死吗？

　　男人本就多疑的心越发的有些不对劲，他蜷缩在角落里，看了看前面一个正在行走的男孩，也看了看男孩的前方与背后，他小心地跟踪了一会儿，他便发现只有男孩一人。

　　猎物就在眼前，吃还是不吃也就在一瞬间。男人打量着前面这个肥胖的小男孩，也打量着手上这把还没用人血开光了的刀，思考着该不该杀人。

　　男人的血有些粗糙肮脏，没有女人的血细腻柔和，但面前不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貌似正在上高中的小男孩，这就不一样了，男人心说。

　　他抚摸着刀背上的花纹，自己这么久没有杀人，估计别人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恰好刀也需要开开光，开光必须用人血，无所谓了都是一条命的事了，他把嘴里的烟扔到旁边的河了，吐了口吐沫在手心。

　　王毛毛还在路上唱着歌，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的降临，鬣狗与野兔的对决刚刚开始，男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小男孩的背后，默默地低着头，小心地跟着男孩。

　　王毛毛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只感觉后背发凉，他小心的回头，看着身后的男人发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光明市的鬼，他完全不知道后面的男人到底是好是坏。

　　王毛毛小心地走着，尽量与男人保持着一段距离，前面的路已经没有了灯光，王毛毛有些害怕，他看到男人手里好像有把刀，便想到鬼吃人的故事，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外面逛，他想到了祖母做的腊肉，母亲做的炸鸡腿，肯德基的汉堡，华莱士的鸡排或者是学校门口卖的胡辣汤……

　　他真的有些害怕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急忙不要命地往前跑去，空荡荡的街区里传来他那急促的脚步和一声比一声强烈的“救命”。

　　男人等不及了，急促地追上面前这个累的气喘吁吁的男孩，把他一下子抱住，王毛毛还没来得及反应，脖子就已经被切开，深红色的血液一下子喷涌而出，流到纯白色的雪上。

　　男人把他轻轻地放到地上，用那深红色的血液冲洗着刀上的花纹，男人看着手上的刀面上全都是血液，满意的笑了笑，随后舔了舔刀上的血液，简单清理了一下现场，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