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30）

范闲扭头去看侯公公，满脸写着惊讶：“陛下还未来，说些话也不成吗？”

“哎——陛下便是还没到，却也不能失礼。”

听侯公公如此说，范闲像是得了机会一样，冲着殿内扯着嗓子喊：

“陛下，陛下，我还在这儿等着您呢陛下——”

侯公公惊慌：“范公子不可，便是如此也该跪下向陛下请安才行啊……”

结果范闲又喊：“陛下，我要跪吗？”

“你想跪吗？”威严而低沉的男声从左侧后方传来，范闲连忙转身，冲着庆帝所来的方向拱手行礼。

“见过陛下——”

范闲嘴上说着，腿却站得笔直。

“实话说，我不想跪。”

“不想跪，”庆帝走近，手拍了拍范闲的肩膀，“那便不跪。”

此时因为方向变换而成了站在范闲身后的阿渊维持着拱手行礼的姿势，低垂的脸上是被垂落的发丝遮住的若有所思。

这位庆帝陛下对范闲的态度……好微妙啊。

纤长的睫毛扇动两下，将这一点记在心里。

思量间阿渊并未注意到庆帝已然走到了她面前，等那威严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她才收回思绪。

“你就是那个活捉了程巨树的郭姑娘？”

阿渊抬眼，并不知自己十分不合规矩地直视着庆帝的双眼，眸光清亮：

“不是活捉。”

“哦？”

“我幼时与树……程巨树相识，牛栏街刺杀时认出彼此，是以并未有人出事，现在他也只是看在与我有旧的份儿上留在范府罢了。”

阿渊向来实话实说，但她不知道，对于庆帝这样身居高位的人来说，她的真挚与实诚，反而是最好的必杀技。

庆帝闻言也没生气她反驳了他的话，只是语气依旧不辨喜怒，乍一听像是不悦：

“你倒是胆大。”

范闲偷觑了一眼庆帝，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却因为角度问题只能看到一个侧影，斟酌着正要开口，被阿渊抢先了一步。

“还好吧，我不算胆大的，顶多就是无礼粗鲁了些。”

“你也知道自己无礼粗鲁？”

拱着手的阿渊一点儿不为庆帝的语气发怵，反而抿着唇笑了笑：

“我就是从民间长大的一个小女子，既未曾进过宫，也未能学过礼仪，想必在陛下眼中定然是无礼粗鲁的。”

“你的意思是，你自己不觉得自己无礼？”

“无礼吗？”阿渊放下手，直白道，“陛下问我，我便回答，也不曾失了恭敬，我觉得自己这样没有哪里不对。”

这话听得庆帝一阵恍惚，曾几何时也有个女子在他面前畅所欲言，面对他“你在皇子面前这般做派，不觉失礼吗？”的询问，她也是神采飞扬地反驳他：

“这有什么失礼的？我将你当朋友，自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况且我言辞间也没有什么不敬之处，我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

眼前少女秀丽的眉眼恍惚与曾经那个女子重合一般，使得庆帝的思绪也飘忽了一瞬，但他很快平静下来，点了点头。

“确实有些道理。”

听着不像生气，却在下一秒转了意思，“可宫中是宫中，民间是民间，怎能用民间的规矩在宫中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