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没心没肺？”季柏恩冷哼一声，从喉咙里硬挤出字词来，“论起这些，温先生恐怕是有过之而不及。”温亦行皱着眉，手上的力道松了些，“柏恩，我只是...算了。”温亦行松了手，离开了休息室。

季柏恩大喘着气，整个人堪堪靠在桌边才勉强立住身子，她这才看见镜子中的自己，竟浑身上下都在抖。季柏恩抖成了筛子，温亦行靠在门外，静静地抽了根烟。

烟烧完了，温亦行也走了。很多年，他每次要在深渊里沉沦时，总会想起他的柏恩，他就会死命挣扎。没有光亮，那就自己闯破黑暗扯出一丝光亮。

季柏恩，到底我要怎么做，你才会把我放在心里。

两位都各怀心事，两位都是顶尖的演员，温亦行虽是后起之辈，但实力仍不容小觑。能接住季柏恩演技的人很少，无论是各方面，甚至连男一号有时也会被季柏恩压一头。

温亦行却凭着蛮横霸道的演技横冲直撞，若是说季柏恩的演技是细水长流，多年汇聚成江海河川，那温亦行就是火山喷薄而出的岩浆，二者水火不容。季柏恩的浪拍在他这，只会让流动的滚浆变作坚硬的磐石，岔开她的流水横拦在前。

季柏恩也感到有些吃力，她这些年的累积，吃过不少苦头，栽过不少跟头。眼前温亦行似是天生便有这演员的天赋一般，压得她也有些招架不住。

“阿真，我比程步更爱你更适合你，你为什么要选择他？为什么要执迷不悟！”温亦行眼里带着痛苦，愤怒，以及一丝丝的不解和怨。季柏恩强压着心神，直对上他的眼，“可我就是爱他，爱一个人从不需要理由，爱情即是盲目的选择奔赴，我要朝他奔去，就不怕会被吞没！”

“可你算错了，程步只不过把你当他的棋子，他的挡箭牌，你可知道他背地里干的什么龌龊勾当。”程让更进一步，二人不过十厘米的距离。图真闭上眼，季柏恩将自己揉碎了掺进这个角色之中，再缓缓睁开了眼，“我知道，但即便如此，我依然爱他。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哪怕他会将我推进火坑，被火焰舔舐灼烧。”

图真流下眼泪，“程步，放过你哥哥吧，求求你，也放过我。” “可谁又放过我，你，程步，你们谁曾愿意放过我？”程让后退几步，双手捂上眼，几乎摇摇欲坠，要跌倒在地。

“好，卡！”导演喊停，二人迅速整理好了情绪，纷纷离开戏场。“辛苦二位，这次的效果很棒，程让的情绪很到位。” “谢谢。”温亦行结果助理端来的水，小口喝下。“我当初的眼光果真不错，很少有人能与柏恩相并。”

“导演说笑，我也没有那么能耐。是温先生的演技高超，就连我也有些忌惮了。”季柏恩凑上前查看镜头里的回放。确实，这场戏温亦行活生生把她压了下去，同时，她也在害怕。

自己所见到的光是真的光吗？难道不是虚拟的假象，眼前所有的一切，到底是真还是假。

十二年前的事，她不想被任何人再知道，再血淋淋地撕开，把真实的黑暗展现。

“休息三十分钟。”

季柏恩进了外景大巴，选择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拉了窗帘靠在背椅上闭目养神。十二年，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整整十二年啊，季柏恩很想抽烟，但她不能也不敢。

十二年前，因为她的一句任性的话，险些害的贡岢坐牢。三十分钟，季柏恩却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那样的长，那些被深深掩埋的鲜血就应该和着泥土，永远沉在不见天日的地底。

她和贡岢，谁都可以跑不脱，但季柏宇不能。

“离休息结束还有五分钟，请各位演员和机位准备就位！”

季柏恩起身，就要下车，却被一个人堵了回来。“温亦行？”季柏恩很快回过神来，“你要干什么，还有五分钟就开机了。” “季柏恩。”温亦行的眼睛那样深，像看不见底的漩涡，把她拽了进去。

“你哭了。”温亦行伸出手指，揩去她眼角的湿热。“别胡说。”季柏恩拍开温亦行的手，“大家都快准备好了，我要下去了。”

季柏恩下了车，抬眼便看见提着东西来的贡岢。“贡岢？” “柏恩。”贡岢急急朝她走来，“我来给夫人探班。” “净耍贫。”季柏恩打了贡岢一掌，贡岢马上演了起来，“嘶老婆大人下手轻点，打疼了。”

远处，温亦行在黑暗中看着二人，慢慢攥紧了巴士的扶手。接下来的戏份很快就拍完了，贡岢接季柏恩回家，温亦行看着二人上车远去，暗暗攥紧拳。

“温哥，我们回去了。”纪萧然拉开车门，看向温亦行。“好。”温亦行上车，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