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温亦行！”温亦行回头，大老远的就看见了季柏恩踩着个滑板朝这儿赶来。风绕过她的发，打了个圈，“温亦行，看什么呢？” “没，你怎么骑滑板来学校。”温亦行敛着眼。“因为好玩啊，诶你等等，我给你带了个好东西。”季柏恩从包里摸索半天，终于拿出来。温亦行本以为又是什么蛇皮干蚯蚓的，却瞧见一个小巧的MP3。

“你不是喜欢安静，这个还能听歌。”季柏恩把湖蓝色的MP3塞进温亦行的手里，随后就踩着滑板跑远了。温亦行默默地把MP3揣进校服兜里，手紧紧地攥着，都渗出了汗。课间，温亦行悄悄地拿出MP3，塞上耳机，静静地听。

里面很多都是古典乐曲，甚至还有他喜欢的歌手的音乐，一般而言MP3的耳机应该都没这么好的音质，兴许是她专门去挑的。九月份的天有些浮躁，热的人闷得慌，耳机里的音乐也变得有些喧嚣。正当温亦行要关掉收起，他听到了最熟悉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温亦行勾唇一笑，平息了所有的浮热躁动，所有的炎热全化解在清凉的女声里。食堂里人山人海的，一个头一个头紧紧挨着，温亦行只扫了一眼就找到了季柏恩。“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季柏恩抬头，看见温亦行正正落座。

“坐，坐，你咋来了？”季柏恩匆忙吸溜完嘴里的面条。温亦行从包里拿出纸巾递到她跟前，“擦擦。” “嗷，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季柏恩接过纸大大咧咧地擦干净。“那个，MP3感觉怎样？”最终还是季柏恩先挑起个话头，温亦行点点头，“还行。”

季柏恩本来也没期待温亦行能有什么好的答案，毕竟他就是个死猪脑袋。“里面的歌，我很喜欢。”温亦行顿了顿，“耳机应该不好找吧。”他这个人什么都还行，就是对于这些小东西挑剔的很，耳机不能太磨耳朵，不能容易掉，不能带来会儿会疼，要舒服，颜值高还要音质好。

“还行，也不是特别贵，你请我喝杯奶茶就行。” “嗯。”

回了家，温亦行再把MP3举到跟前，才发现上边有个小小的刻痕，仔细摸了摸，刻面很粗糙，应该是小刀划的。歪歪斜斜地刻了一个“wen”。温亦行不由衷地笑了，季柏恩，你到底要把我的心撩拨成什么样，才肯就此罢休。

湖蓝色的MP3被放在左胸膛上，感受着滚烈炽热的心脏，听着阵阵擂鼓般的响动。温亦行睡着了，他把MP3里的歌全删了，就剩下季柏恩唱的这个曲子。第二天醒来时，MP3已经没电，焉儿头巴脑的。

温亦行默默地把它充上电，轻轻地关上房门，准备去学校了。

季柏恩还是像以前那样紧紧地跟在他身后，但温亦行明白，季柏恩的目光早就不在他一个人身上转了。季柏恩有很出色的绘画能力，虽然字写得很烂，可画线条从来都是干干净净平平整整。

大老远，就瞧见季柏恩抱着画板跟一个男生有说有笑的，温亦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温亦行！”季柏恩朝他大喊，温亦行只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赌这口气，反正就是不想搭理季柏恩。

季柏恩的声音没了，温亦行又懊悔起来，他看着季柏恩失落的背影和轻轻拍在她瘦削后背上的宽厚大手，心里直蹿一股无名邪火。季柏恩个蠢女人，干什么让一个陌生男人拍她背。季柏恩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眼前，温亦行憋着火，一连好几个星期都没和她说过话。

年少时期的少男少女们都太过幼稚，太过感性用事，其实只是一句话就能说清的事偏要争口气要面子，以至于后面的煎熬和苦痛都得一个人扛着。

季柏恩和温亦行好像越行越远了，他们就像是交叉过又再度陷入平行的两条线，各做各的，各过各的。后来好像听说季柏恩谈恋爱了，跟那个学长。

两个人郎才女貌，又都有着同样的兴趣爱好，挺好。温亦行想着，笔下的草稿纸上已经成了一团乱麻，后面都会变成季柏恩。他看着一个个“季柏恩”，又愤又怨，用黑色的水性笔把他们全部涂花，最后又抱着脑袋在桌上懊恼不已。

“温亦行！”他家的门又被敲响，这次他打开门，看见的是泪眼婆娑的季柏恩。季柏恩扑进他怀里，裹着冷风和柑橘的香甜气息，他一时慌了神，不知道是先擦她眼泪还是先用手回拥她。

好长一段时间，两个人就那么僵持着，谁也没有动。温亦行只知道自己的胸膛很烫很烫，里面藏着一颗呼之欲出的心脏，他害怕被季柏恩听见，又不想季柏恩离开自己的怀里。夜那么凉，他胸前也湿了一大片，季柏恩的哭是没有任何声音的，安安静静像只红眼睛的小兔子。

他看见季柏恩的泪，在那之前他从未见过她哭，他原以为季柏恩的哭会是一场撕破天空的流星雨，可只是平静海面上被波浪掀起的斑点星光。他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轻轻地抱住她，低低地在她耳边说：“别哭，季柏恩。”

情绪得到宣泄后，季柏恩算是恢复了平静，她吃着温亦行排了很久的队买来的小饼干。眼角还是红红的，不停地吸溜着鼻子，“他跟我提了分手。”温亦行站在一旁，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说不上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但是我是不会放手的，爱情不分先来后到！”季柏恩抬起头，眼里亮晶晶的，也不知道说不上因为刚刚哭过。温亦行叹了口气，还是将热牛奶递到她的面前，揉着她的发旋。他明白季柏恩是动了真格的，也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学长。

“温亦行，你会帮我的对不对？”他看着季柏恩的眼，他怎么能对这双眼睛说不，可他又怎么对自己的心说不。良久，温亦行轻轻地点了点头，只是点头就花费了他全身的力气。季柏恩仍自言自语，絮絮叨叨，温亦行什么也听不进去。

他看向桌上的MP3，想到那个被刻的歪歪斜斜的“wen”，心里一阵的抽痛。他以为他会是那个独一无二，会是被她坚定选择的那一方，他甚至都准备好要将所有的温柔积攒起来，然后全力以赴地奔向她。

他私下找到夏生，只是从他那里问清楚了事情原委。他之所以答应与季柏恩交往，只不过是因为季柏恩很像他的前女友，眼神，神态甚至是动作，几乎一模一样。温亦行没听完全部，狠狠地一拳打向他高挺的鼻梁。

“季柏恩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她就是季柏恩。”

温亦行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季柏恩找到他的时候，他看着季柏恩怒气冲冲的脸，多少有了答案，尽管心痛如刀绞，他仍摆着一张冰块脸。“温亦行，你疯了？你为什么打伤夏学长！”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

“你疯子吧你！”季柏恩气的整张脸都红了，她拽下温亦行的耳机，将那个湖蓝色的MP3重重地摔在地上。温亦行瞪大了眼，大声冲她吼着，“你发什么疯？季柏恩你是不是有病！”

“怎么，就允许你打人不允许我摔东西？这东西我送的我像摔就摔！”季柏恩丝毫不畏惧，也大声地吼了回去。温亦行捡起MP3，手都在不受控制地颤，耳机被摔的七零八落，看样子是没救了，MP3怎么摁也没有反应。

“滚。”他艰涩又坚定地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字，声音低哑又沙黯。季柏恩一气之下真的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他独自跪坐在地面，一片一片地拾起被摔坏的耳机零件。看得见的他还能捡起来，看不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