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青青子衿

春雨丝丝缕缕落下，透入人心田，也打湿了人的心绪。

子忡冒雨骑着小红马回到书院已经全身衣裳都湿透了。书院里的同窗们有的借着雨天倚在窗前结伴作诗，有的三三两两在看书院天井里的一方小池塘里的鸳鸯游水打趣，有的则在房里埋头苦读为秋期科考做准备。

颜萦回来时，也是全身衣裳都湿漉漉的，小玲子过来说要帮她换衣裳被她赶走了，小玲子闷闷的去找锦瑟师母说话，颜萦把自己锁在了存书阁里，子忡回来敲门，她赌气不开。

晚饭时颜萦也没吃，子忡依旧穿着湿衣裳站在门外没有离去。

锦瑟师母察觉了两人可能闹矛盾了，想去劝说两句，后来还是想想作罢，少年人自有少年人的心思，她内心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拉走了要去劝说的小玲子和永华管家，“由他们自己和好吧，解铃还须系铃人。”

子忡就这样站在门外到了夜里，颜萦开门出来的时候，子忡笑着看她，你还在生气？

颜萦本来想发火，但是看他站在雨里她又觉得难过，跑过去用手锤他道：“你这大傻瓜，大傻瓜，饭也不吃衣裳也不换，你想生病是不是？”

子忡还没等她赌气说完，就开心起来，拉起她的手道：“你不生气了？那好，我们一起去吃完饭。”

颜萦生气不过是想他不去考科举，其实她很心疼他站在雨里的举动。

两人都各自换了衣裳回房，第二日子忡就染了风寒，春日里最容易偶感风寒了，子忡这一病就不能去学堂里念书，只能在存书阁将养。

颜萦一到下学堂就过来给他补功课，喂他喝汤药，两人的友谊已经超出了朋友的范畴，书院里的同窗都在为他们的行为窃窃私语，谣传八卦两人是不是有龙阳之癖。

“那个子忡兄八成是看上了那颜小子，那小子白白嫩嫩的，还长得那么俊，两人说不定夜里都在偷偷摸摸做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呢？”同窗甲笑起来对着同学们调侃起来。

“唉～这事可别乱说啊～不过我看倒是颜萦那小子比较主动，有钱有权人家的公子喜欢找个玩伴也正常嘛～”同窗乙笑起来。

“不对不对，我看两人都情投意合的，可能都彼此惺惺相惜，也没什么不好，如今这世道不都是流行这个吗？”另一个同窗在旁帮腔起来。

“…………”

书院里的议论传到了文雅先生的耳朵里，文雅先生把颜萦和子忡叫到了他的书斋里，对他们道：“如今书院里都疯传你们有龙阳之癖，我想那也不过是大家乱嚼舌根之错，为了杜绝这样的流言，仲文，院落后的房屋修葺好了，你就搬进去住吧，这样能避免很多尴尬。”

子忡垂手而立应声答应了下来。虽说有些不舍得和颜萦相处，不过只是夜里不在一起，白天还是可以一起去学堂做功课的，他便收拾被褥，当下就搬过去了。

颜萦夜里安睡只觉得枕边空落落的，似乎少了一个人，而子忡独自安睡时却翻来覆去的，他内心默默道：我难道真的有龙阳之癖？不会吧？这太可怕了，我可不要变成一个娘炮……以后见到颜兄弟，我得对他保持距离，不可太亲近。

内心打定主意，便迷糊睡过去了。

第二日书院要进行一次考试，猝不及防的一次突击让学子们都抱怨连天，不过大家还是认认真真作答，文雅先生给出了一个题目让大家做文章，所有的学子都安静了下来奋笔疾书，只有颜萦内心一片混乱，她来书院有一段时日了，而且和子忡在一起也学了不少诗文，如今答不出来，也是她受到昨日之事影响，无法下笔。

快要交卷时，子忡第一个交卷了，接着大家也陆陆续续交卷，最后学堂里只剩下颜萦一个人，卷子还是一片空白。

文雅先生生气的走下去，叹口气道：“罢了，你们这些公子哥来书院不过是来消遣时日，哪里就把心思放在读书上来。”

颜萦听到这里，不知为何眼泪就落下来了，文雅先生怒道：“你还有脸哭？不好好念书还说不得你了？今晚回去把《青青子衿》背下来，明日写下来交给我。回去吧！”

颜萦忙抹了泪走出学堂了，文雅先生说话不留情也是她的错，来学堂不学知识难道是来混时光的吗？可是我好想一直留在这里，哪怕被文雅先生骂也快乐。

颜萦走出学堂，大家都散落在学堂外谈论刚才的试题，颜萦挨骂也受到了大家的奚落，颜萦心情低落走到一边想找子忡，发现子忡在和几个同窗说话，她走过去叫他，他借故走开，没有理会她。颜萦奇怪他态度的冷淡，忙过去叫住他：“喂，许子忡，你为什么要避开我啊？”

没有，我只是要去做功课了。

你撒谎，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颜萦跑过去拽住他，你说，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许子忡低垂头没看她道：“我要去准备秋季的应考，我先回房了，对了，你还没吃晚饭快去锦瑟师母那里用饭吧，我先走了。”

你站住！颜萦又抓住他手臂道：“吃吃吃，你就知道让我吃饭，我就问你，许子忡，你为什么不想交我这个朋友了？为什么？”

许子忡左右看看，觉得两人拉拉扯扯不太好就对她道：“我们以后还是各自回房做功课吧，这样心也能静下来。”

说着他就快步走向了自己院落阁楼后的房屋里，颜萦追了过去道：“我的心没法静下来，我今儿的卷子写不出来就是因为你，我要你叫我背书。”

“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子忡诧异起来。

颜萦哭了起来，抽泣道：“因为你昨晚没有和我在一个房里安歇，我睡不好，今天写卷子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文雅师傅骂了我，你得负责。”

这？子忡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但是他却觉得心口有些疼，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想起和她的时光还有她给他熬药喂药的情景，他怎么能说不交她这个朋友呢？就害怕流言蜚语吗？

许子忡，你真是个胆小鬼！好吧，龙阳就龙阳我也认了。

看着她流泪他觉得她要是姑娘一定很让人爱怜，唉，许子忡啊许子忡，你在想什么呢？他拍拍自己的脑袋，忙拉起她的手道：“我糊涂了，颜兄弟，管他们说什么呢，来，我教你背诗。是哪一首？”

《诗经：青青子衿》。

颜萦破涕而笑。傻大个，就不知道人家的心。

想到这里颜萦便觉得一阵脸红心跳，她怎么了？

“你怎么了？脸这么红？我摸摸！”许子忡看她脸色发红，伸手过去她忙躲开了，“没有啦，快教人家背诗就是了。”

两人灯下背诗，便开始谈论起功课来，《诗经》里的诗歌有讲到情爱的内容，两人看着对方都出了神，后来又说到汉代的乐府诗《孔雀东南飞》，颜萦便叹道：“那刘兰芝也实在可怜得很，好在那个爱她的男子为她殉情了，不然她一个人为情而去黄泉路上岂不是孤孤单单的？”

许子忡沉思了一会，看着颜萦道：“所以，他们是死也要反抗命运的安排啊。”

颜萦忽然道：“如果有一天我也被爹逼成亲，我也要反抗。”

许子忡笑起来道：“哟！哪一家的小姐入不了你的眼要让你以死相逼？”

颜萦嘟嘴道：“你是不是也喜欢好看的女孩儿？说吧，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在家里可否有婚配？”

许子忡不好意思挠挠头道：“哪个人家姑娘看上我了？再说了，我还没有一官半职的，家里也是粗俗简陋，岂不是让人家姑娘委屈，这婚配之事还没有打算。”

颜萦忙凑过去笑道：“喂，你觉得我好看吗？”

许子忡一愣，忙摆手道：“颜兄弟虽然清秀可爱，但是……我许家可是，可是要延绵子嗣的，这龙阳之好还是～还是～”

他结结巴巴的澄清自己的爱好，颜萦把头一扭，佯装愠怒道：“你以为我也有龙阳之癖啊？我是想告诉你，我家有个大我两岁的漂亮姐姐，尚未出嫁，要不要给你牵线？这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许子忡脸一红，忙羞涩道：“这，～嘿嘿，怎么好意思呢～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啊？

我担心配不上你姐姐。许子忡拘谨的又挠挠头。

放心吧，我姐姐会和我一样喜欢你的。

许子忡忙道：“我还是要去应试，没有官职，你们颜家不会接纳我的。”

那你就是答应娶我姐姐了？

颜萦开心的跳起来，从身后一跃就跳到许子忡身上搂着他的脖子欢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