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日落时分,残阳晕染了周边的云彩,妄图挣扎着炫耀自己最后的光热。远方墨蓝的夜已张牙舞爪朝这边奔来,大口吞噬惨淡的橘红。星星寥落了几颗,与玉钩打了个照面。因朋友相邀,苏璇早几日就离开方外谷,说是五日便回,云落数算着还有一日。
因应了妖医明日启程,她心想没法等师父回来,便收拾好行李,煮了碗粥,坐在左卿辞床边安静地吞吃了几口。
她做粥时,怕左卿辞醒来犯饿,便又做了些糕点,有桂花糕,桃花酥还有郎中爱吃的果仁月饼。
“我会救好你的。”云落咽下最后一口,盯着郎中的侧脸发愣,“黄公说他……
“师娘……”白陌大踏步走进郎中房间,一手挠着头,好像遇到些疑难。云落凝住目光,抬头问:“怎么了?”
白陌走近,悄声与云落说:“那个妖医……好像……他他说你回不来。”
云落怔怔看着白陌,呼了口气。天气尚冷,白气团团糊住她的视线。“怎么回事?”她让白陌坐下来细细讲清。
“师娘你身怀有孕,且……没了武功,你一个人跟妖医走,我总觉得不放心。”白陌看了看躺着的郎中,叹气说:“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师父就算醒了,也……所以,我就想让师公同意我与你一起前往,虽然我不会武功,但好歹也会治些简单的病……”
云落点点头,起身收紧左卿辞的被褥。
“然后我就去师公房间,谁知道里面有人。我从门缝一瞧,是那妖医。他们说话轻,我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我确定他们在争吵……后来就听见妖医突然激动,说什么'不可能,她回不来'我一开始没多想,后来怎么都觉得是在说师娘你,就过来与你说。”
“你可听到神医什么反应?”云落神情微震,眼眶有些发烫。
白陌摇摇头:“师公没怎么说话,只是后来说什么义,也没听清。”
云落重回平静,她确定这话与她相关,只是个中缘由,她想不明白。妖医曾帮她与左卿辞还生,这份恩德如此贵重,她不愿意相信妖医是别有企图。但当前最紧要的事情,还是想出些应对的措施,哪怕妖医没有这种意思,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白陌,去帮我准备些红蜡烛,还有一坛酒。”云落低下了音调。
“师娘你要做什么?”
云落看着白陌,一字一顿:“成亲!”
戌时三刻,鬼神医被白陌叫进左卿辞房间,他看了看红衣的云落和桌上的红烛,略显疑惑。
“前辈!”云落跪在鬼神医面前,恳求道:“云落明日离谷,山高路远不知几时能回,今晚云落想与左卿辞简易成婚,请前辈成全!”
“苏姑娘……”鬼神医俯身扶起云落,以前他总听左卿辞絮絮叨叨说云落这里奇特那里奇特,今日单从她这一更改婚嫁日的行为,就知她非寻常女子。
“徒儿还在床上躺着,怎与你成亲?”
云落上前握住郎中的手:“成亲也非三拜才算礼成,他点了头喝了成亲酒,也算成亲。”
鬼神医默然,走了几步,坐在凳子上。他看着云落与左卿辞这般,只觉得心痛难忍,再说不出话。云落见他坐下,知他应允,复又跪下,侧脸给白陌行了个眼色。
“一拜天地——”白陌稍稍让左卿辞起身,扶住他的脑袋点了一下。
“二拜高堂——”
云落转向鬼神医,重重磕下。
“夫妻对拜——”
云落面对着左卿辞,恍惚记起自己的第一次成亲,那时候,郎中的脸笑意盈盈,眼睛都装着甜蜜;那时候,喜字那般红亮,连烛光都在祝福。
她俯下身拜了下去,衣服里掉出一颗糖果。
左卿辞第二次成亲时,她也在。郎中一见她,也笑了,只是再无从前的少年明媚:面容悲怆,满眼悲凉。
“有我在,糖也不会丢。”她念叨。
“礼成——”
听这二字,屋里的人,除左卿辞外,都哭了。
“左卿辞与苏云落,是夫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