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林（上）

洛克在医院陪了会儿安德鲁，对方发烧烧得双颊一片酒醉的酡红，稀里糊涂地絮叨了一大堆胡话，听得他和艾米丽云里雾里，不过诸如“血玉树”之类的字眼出现在其中的频率实在多到过分，他甚至拜访了艾玛和梅莉，每个人都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正好和从幻象大厅采购败兴而归的班恩碰上了。

“不用去采购了，”壮汉以为他是去购物，闷声闷气地告诉他，“夜莺今天不营业。”

幸运儿跟着他走了几步：“你知道为什么吗？”这是他理所当然要在乎并关心的。

“并不。”

纷纷扬扬的尘风在两人身边卷起，幸运儿伸手将保暖的斗篷兜帽戴上，摆边长长拖在地上，回应每一阵风的发力。“春风有的时候真是寒冷。”幸运儿说。

“气温反复是很常见的。”班恩说，“我见过初夏时下雪的不归林。”他微微眯眼，鹿眼的迷茫尽头又出现了熟悉的纯白，纷纷扬扬的白雪把时光埋了一层又一层，埋葬了那时呦呦啼鸣的小鹿，它跌跌撞撞的小小躯体笨拙地支撑主人在雪里新奇地乱拱，不一会儿就瑟瑟发抖地顺应他的呼唤回到火炉旁，雪就会化成水，弄得它湿漉漉的。

幸运儿摇头：“不过，庄园的雪天我倒是见过很多次。“ 天光融化在洛克的眸里，“那时，庄园主会禁止所有人外出，门口的石阶上铺满了白色的地毯，踩在脚下吱吱呀呀地响。那时，屋里的炉火也会生得旺旺的，访客都围在炉火旁。等到宴席散去时，那么长的餐桌上除了桌布就只剩烛台，闪着令人昏昏欲睡的光。那时……”洛克歪歪脑袋，“在下雪的时候睡一觉，听雪压得树枝直呻吟，那白色就会融化进梦里。很美，很纯净。”

班恩眼中也浮现了一个光景：炉火、光明、温暖……

“你究竟在庄园里待了多长时间？”

幸运儿低头想了想：“和你比不长，和其他人比不短。”

这时，他们已经到不归林了。

那年，也是如此，洋洋洒洒的白雪纷飞似柳絮、似鹅毛，整个林子都有了巨大的白色屋顶，而这巨大屋子的内部却照样是不通人情地复杂，一个小小的身影提着一包东西，和班恩一样身材魁梧的魁梧的男人站在雪原中望着他，望着他……

那一刹那，班恩终于将这几天不断浮现的拼图拼成完整的图景，终于将对幸运儿的熟悉兑换成了不容置疑的记忆。

“我知道了……”他喃喃说，停下步伐望着身旁的年轻人。风吹得对方微微眯眼、头发蓬乱，有了几分当初的狼狈。

“……你怎么了？”幸运儿疑惑地问。

“洛克•盖伊，你记得小时候你来过这林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