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夜谈归来的班恩有些许倦怠，倒是渴望那海绵般温顺柔软的床铺了，不会吱吱呀呀乱叫，也不会太硬，更不会被虫蛀。

大厅陷入了沉睡。楼上不知哪个房间传出重叠战栗的音符，被他的鹿耳捕捉。老爷钟的指针滴滴答答，游走的时间尽职地在他进门的那一刻报响了零点。班恩扭头望向落地窗的方向，在出门的一个半小时内，月亮由迷蒙不清变得越发明亮，因为幕布越来越黑。银色的动人清辉以圆月为中心毫不吝啬地散发，云朵般淡淡的颜色慢慢明显。班恩不是匆忙行事的人，即便身躯疲惫不堪，他依然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欣赏景色，以及捋了捋今日发生的事情。

钟表的咔哒咔哒声在空旷的屋子被无限放大。因此他允许自己先放弃月下美景，转而对那落地钟掂量一番。他的目光落在摇来晃去的摆锤上，眼珠催眠般跟着游走一阵。在舒适的催眠中，他想起老爷钟的故事。

滴答——滴答——

当人耳已经适应某种声音时，其他异动插进来就会十分刺耳，如同乐曲中有几处音符弹错了一样。很巧的是，让我们的主角分神的就是在他听来乱弹一气的音符。

班恩承认他不懂乐律，大自然的造物是最悦耳动听的，啾啾鸟鸣，沙沙落叶与草木浅吟的协奏曲蕴含的原始的纯粹胜过任何人工奏响的音符，足以让任何满心伤痕的村夫听到花绽放的笑语。他也可将欣赏人工乐律的演奏听作千年难遇的福音，前提是它们演奏得足够娓娓动听……

一声足够让人心蹦到嗓子眼的弦音中断了他的思索，他缓缓抬起粗糙的大手安抚一下嗡嗡作响的耳膜，第一次有些埋怨变为鹿人后带来的缺点：比常人敏锐数倍的听觉某种程度上增添了不少烦恼。

他实在受不了了，打算放弃温暖的炉火回房。奇怪的是，他居然由这一噪音联想到前不久见到的月光下的黑衣绅士，他哼的动听、变态的歌曲，登时又一阵反胃，加快了回去的脚步。

当班恩打开房间的大门，深呼吸一口室内安心的空气时，灯火通明的房间正中坐着一位身材佝偻的老人儿，微笑着迎接他。

“你……你是……”班恩望着对方饱经沧桑的脸，答案在一片混沌中愈加明了，“巴尔克？”

他几步上前，给予对方一个百感交集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