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我带你走2.0

羊杂汤？杨舟心里直翻白眼，你故意气我的吧？你怎么不吃大腰子呀？他在鼻孔抹了风油精，随你吃什么，你就是抱着整只羊生啃，我！也！无！所！谓！

嚯哈哈哈哈……

杨小米的病房是个套间，卧室带一个客厅，除了没有厨房，跟一居室没两样。

早餐就送到了客厅的餐桌上，一份羊杂汤泡馍馍套餐，一份鸡蛋火腿三明治。

非正式的访谈随着杨小米嚼羊肚的咯吱声开始了。

杨舟忍住一个嗝，问他：“我可以录音吗？”

“可以。”

“你喜欢我怎样称呼你？”

“都可以。”杨小米指指门口：“门后面有我的名牌，他们通常叫我杨小米。”

“我也可以叫你杨小米吗？”

“都可以。”杨小米还是那句话：“反正我也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临床访谈的基本过程可以划分成若干阶段：介绍、开始、主体、中止，相信杨小米曾经接受过数次类似的访谈，有什么流程他都清楚。

介绍阶段仪式感特别强，一般要打招呼、引导病人坐下，询问是否要来点茶水饮料。聊些有的没的，引导病人自述个人情况。

杨小米以前就是个特别不在乎规矩法则的，虽然现在性格有变化了，估计也还是怕啰嗦。这不，一个早餐会，再加一个“失忆”，完美的省掉了尴尬满满的介绍阶段。

接下来访谈开始，这一阶段访谈者要救病人目前所关注的焦点提出问题，鼓励病人诉说，由病人自由表达对问题的看法。

杨舟喝一口牛奶，他问杨小米：“请告诉我你来康复中心的原因。”

杨小米想了想，放下勺子，往椅背上靠了靠，看着前方道：“我是没有什么印象的，不过他们告诉我我的精神出了问题。”

杨舟看着他，道：“你的精神出了问题？”

“算是吧。虽然我并不这么认为，我是和别人有些不同，别的病人都有个原因，我没有，我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痛苦或者悲伤，也不愿意给别人增加工作量。但是……”

杨小米说着停了停，脸上有些为难的表情。

杨舟道：“但是怎样呢？”

“就……人人都认为我有病，我为了让别人认为我没有病，就只能装作有病样子，你明白吗？”

杨小米扶额苦笑：“我装出个有病的样子，给他们个机会治好我，这样子就我可以变成所谓的正常人。他们也开心，我也轻松，何乐而不为呢？况且我试过，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了。看，我很随和的。”

你个坏东西，哪里来的这么多心眼？

杨舟简直无奈，但是听杨小米说他试过，不止这一次吗？他会否还有从前在安定医院的记忆呢？

“以前试过吗？果然很像，你的主治医生都相信了呢。”

“那可不是嘛。”杨小米有些得意，但是说起来又有些索然无味，淡淡的道：“就有些事情别人不理解、不同意，可能还要反对，我也就没有必要告诉他们知道，我自己知道就行了。”

杨舟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比如说？”

“比如说我是一棵树啊，虽然我要吃饭睡觉、穿衣服说话，有人类的外貌和生理结构，我认为我也是一棵会吃饭睡觉、穿衣服说话，有人类的外貌和生理结构的树。我有自理能力，对于生活质量也没有很高的要求，我也没有兴趣出门，很好养的。”

有那么一瞬间，杨舟觉得自己的心脏都不跳了。他以为杨小米在这里能够得到治疗，他的病情能够好转，但现在看看，其实是根本没有任何的好转，反而更加顽固。等于说这一个月的分离和努力毫无意义，一切都要重头开始，还是从困难模式开始。

他知道，不是康复中心的责任，而是精神分裂症就是这样子，治愈的过程长，一般五年或以上，病情很容易产生反复、迁延和转化。根据WHO（世界卫生组织）2013年统计，全球确诊的精神分裂症患者达到2100万人。1992年世卫组织曾经公布过一组数据，显示精神分裂症在成年人群中的终身患病率在1%左右，患者的自杀率高达50%，而有10%的患者最终死于自杀。

顺带说一句，截至 2015 年底，全国有精神科执业 (助理) 医师共 2.77 万人，比儿科医生还要少一些。

这么一看，杨小米还算是幸运，他一个人分到了一个主治医生、一个助理医师，再加一个杨舟，三对一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