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听（十五）

重华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残存的记忆在手指触碰到向日葵的那刻就来到一个怪异的地方。

准确的来说是一片雪原，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和鹅毛大雪落下。

衣襟、袖子都有雪的痕迹。

断口因为低温已经被冻住，所以他面临的不是失血过多而亡，是在这极寒之地被活生生冻死。

在看到向日葵的那刻重华的确想起了一些东西，想要遗忘却始终镌刻在大脑的最深处腐烂变质，直到再次遇见那个孩子。

刚进入检测平台的他跟随前辈S参与了第一起清扫活动，将所有萌发自主意识试图干扰剧情走向的NPC修正到正轨。

前辈告诉他这里的世界全部是虚假影像，只有检测站才是唯一的真实，没必要为了杀死一些假人而自责愧疚。

他也是那么想的，和电子游戏里随手杀掉无关紧要的小兵一样。

哪怕他们看上去就是真实的活人。

无数次的任务，重华跟着S来到被空间检测站划定的最高危险级别【alpha】的任务场地。

发生异变的NPC只是个普通女人，浑身伤痕累累地站在冰天雪地中面临十几位高级任务者围剿。

他是其中一员，但只是场外围观者而已。

过于顽强的毅力和不甘怨恨支撑着她反抗，左眼眼球已经不翼而飞，进一寸长的疤痕横跨小半张左脸，黏腻的血液已经结痂，粘在米白色大衣上被纯白衬得刺眼。

血腥到令人发指。

重华听说过这个叫苏伯尔的NPC，很优秀的女人，参加革命上过战场的英雄。

异端在她的孩子身上，那个有着金黄色头发的小男孩。

为了防止几十年后的剧情能正常开展，空间站杀死了他的灵魂，由最优秀的成员Y顶替。

从没有人发现过身边的亲人被顶替，但她还是发现了。

不单单是发现，甚至连空间站的存在都被查的八九不离十。

伤心吗？或许不是，只是怜悯与悲哀占上风而已。

没有悬念，她还是死了，死前以家族名义诅咒所有伤害家族后辈的成员。

没有人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包括他自己。

蝼蚁可悲的哀嚎不是吗？

直到那场任务，杀死一对夫妻与孩子。

平常到不能再平常，他接下了任务。

按照规定的剧情放走了亲生的孩子，夫妻与养女以残忍的方式被杀死然后焚尸，重华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件事会和后来的噩梦联系上。

真正让他感受到恐惧的是一场手术，针对一个杀伤力极强却精神状况极度不稳定的试验品。

他的左眼同样不翼而飞，只在那一瞬间重华就回忆起刺骨寒风中孤军奋战的女人。

气质、骨相都能让人把二者联系在一起。

掩埋在冰雪中的诅咒到底还是应验了。

S是主刀医生，切除了眼球后将准备好的芯片植入了大脑，链接云端隐藏在膝盖，完全由精制钢合物构成的仿真机械。

那个青年最多不超过二十岁，全身20%的部分都由机械代替，从其研究人员的口中他也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

1099号世界线重要NPC异端‘戚昭’，可惜因为灵魂太过脆弱驾驭不了四维神明的力量而被另一个神明灵魂顶替，同样衍生出适应三维与四维世界的“主人格”。

Y的命令很明确，历练他，换句话说是往死里整，毕竟是从出生开始就被精准计算好未来人生的高端试验品，和前几个承受不了只剩下残缺灵魂的废品可不一样。

身世、经历、命运都是空间站通过“天眼”实时观测得出的准确结论。

一切如计划所料，变故只发生在……一个微不足道的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