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听（五）

“…………沧海会长，别来无恙。”

很没有诚意的问候，在戚家人口中说出来就更加虚伪了。

她经常和这群疯子打交道，从苏伯尔•阿尔菲蒂娜•布拉金斯基开始，那个女人永远高傲的神情和无论身处何种境地永远顽强的毅力让人赞叹，不愧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干部。

不知道看到自己的后辈成了这个样子她会不会直接暴走。

“我可没参与那些计划哦，复仇的时候别牵扯到我。”

戚炤安静地听着通讯器另一头的声音，戴着手套的左手一下下敲击着柜子“和我们作对对你来说的确是个有意思的生意。

有没有兴趣玩儿吧大的。”

“嗯？”沧海眼神难得亮了起来“什么生意？”

“2007年H国总统遇袭牵扯出的恐怖组织【Poker】，成员全部以卡牌为代号在多国作案。后来遭到围剿死了几个。”

“………你想说什么？”

“Dominator排行榜上专门有悬赏名单，除非已经宣告死亡否则永不覆盖。

排行榜第一的常年都是一个人，你应该记得他是谁。”

“………很没有诚意的威胁哦，就凭一个代号就想忽悠我？

【凛冬】，你真的很幼稚哎。”

被称呼为“幼稚小鬼”的戚炤一点儿也不生气，甚至有闲心把玩祁潇垂在耳后的一小绺黑发“【草花A】和【黑桃2】在现实已经死了所以才会到这儿，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他么？

是我哦，而且进入游戏的成员……能活下来多少？

杀了头儿就有办法瓦解【Poker】。

你最恨的那个人……他可是还活着呢。”

利用敌人的弱点为自己谋求最大的利益，把盟友变成最好用的尖刀，这是【盛夏】教给他的处事原则。

“………你真的很布尔乔亚，也许是混血儿混多了发生变异也说不定呢哈哈。”女人毫无诚意地干笑几声，连带着不正宗的音调也多了几分诡异。

西伯利亚的雪似乎下的更大了些，密密麻麻地成团块融化在土地里。

被冰封在地下深处的，是血液，他们和别人的血液。

喜欢泡在寒风的躯体已经不适合去任何温暖的地方了，即使想做某些事也不能随心所欲毫无顾忌的去做了。

快一百岁的人哪儿能和年轻人比呢。

她只想单纯吃个瓜而已，无奈这小崽子非拉她下水。

家啊……太遥远的词了。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戚宗烨没死。”他舔了舔干裂的唇，手指挂在皮质沙发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身旁的祁潇熟练地站起身去厨房泡了杯咖啡放在桌子上，一双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有点可怜。

戚炤甚至想当场挂线气死对方然后带着小男友出去“炸街”。

“………？？你说话啊。”

“既然没死，那就让他真的死好了。

还有，你准备点礼物随份子。”

不等沧海有任何回应他干脆地关闭了联络器，顺便把直播间调整到开启模式。

人没有减少，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我现在算是黑户。”

“没关系，想干什么？”

“订机票，去M国。”

“嗯？”祁潇挑眉看着戚炤的发顶伸手戳了戳“去干什么？那个老登在M国？”

“不知道，憋了这么久释放一下天性还是好的。”他捧起放在桌上的尸骨，说不出是悲悯还是冷漠地打量着这具死亡多年的旧友。

【九】的存在他能感受到，只是每次一个意识出来另一个势必会暂时陷入休眠状态，而且对相关记忆也会高度模糊。

或许下次再见面能从对方嘴里翘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那儿啊……是追求自由和民主的好地方。

我们经常去那里。”

言下之意是什么不言而喻。

“我不建议坐飞机，你要是想去我可以现在带你走，不会有什么问题。”他的态度罕见的强硬，抽出湿巾把戚炤的双手仔细擦了一遍“那群废物还管不到我头上。”

的确，他有这个资本和能力公开和整个Dominator对抗，也不知道是谁给的权利。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有些事一味选择逃避并不能改变处境，反而会让那些人看笑话。

你没坐过飞机吧，这次我带你。”

“………”无法反驳戚炤的小仙男祁潇熟练地用手机点开相关app查询“什么时候。”

他并不想扼杀爱人的羽翼，但是………他们必须永远捆在一起不分开。

“后天早上，下午到纽约。”

“嗯，订好了，早上八点，大概晚上十点能到。”

“………你有现金？”戚炤本来打算自己再冒次险打破那次戚宗烨留下的阴影，结果祁潇的动作快的离谱，甚至不到两分钟就买好了票。

“有啊，人类货币我有挺多种，机票而已动动手的事。

我订了家靠谱的医院现在带你去。”

“医院？去干什么。”

“看伤，你难道对那老东西给你安的义肢放心？”

“…………听你的。”戚炤垂下眼睑慢慢用手摸索着膝盖，人类的皮肤下是明显的机械触感，用力按下去甚至有可能会刺破表皮。

在没有用完他的价值之前那群人不会让他死，毕竟一个十六岁的人对组织毫无威胁，但成长之后就会成为悬在空中的尖刀，随时都能割断他们的喉咙。

所以……他选择了叛逃，利用华国的人暂时阻断无数的暗杀。

“医生是谁？”

“你认识她，我很早就把人从游戏里挖出来了。”

“………”戚炤抬眼看着祁潇脸上恰到好处的微笑迟迟没有回应，那种心跳不受控的情绪无形中放大了好几倍。

靠谱的医生而且他还认识，已故。

这几条信息加在一起其实已经足够戚炤猜出她是谁了。

一直负责他病情的唠叨医生。

“岳知年。”

“答对了，本来我没想过这么做，后来心血来潮就闲着没事儿试了试，他们也没有反对的权利。”

“……”听上去就是个财大气粗的富人闲着无聊救了个医生。

戚炤有点想笑但笑不出来。

祁潇又不是人，哪儿需要医生啊。

编谎话都不过脑子。

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滑过苍白的脸庞最终滴落在瓷砖上。

他这个人哭起来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表情都不会有太大变化，不仔细看甚至都发现不了泪痕。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很清楚，但是人体生来就有的本能是无法控制的。

即使身体的器官被机械替代，已经不再完整，戚炤还算是个“人”。

“笨死了。”

被发现了呢，祁潇撑着头右手擦去他脸上的泪，复杂的眼神是两人当时都未能察觉出的遗憾。

明明只是相对而视却仿若看到了未来。

“休息吧，明天你还有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