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觅,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你可曾爱过我?”
“从未。”
“那我便杀了你。”
凤凰的瞳仁浸成了赤红,阴邪寸寸化开,我怕极了,几番挣扎无果,便狠狠地咬上了那紧缚住我的臂膀。
“嘶~觅儿…”
嘴巴的血味有些甜,我迷糊睁眼,顺着少年微垂的目,隐约可瞧见他遮掩的那角殷红。
咳,咬错仙了。
“我来瞧瞧…”
我正要靠近,被他侧身一躲,歉疚心虚愈浓,便真心忏悔道:“抱歉,我以为是凤凰…”
“无,无妨。”
小鱼仙倌红了耳,指缝水灵浮动,再看掌下的臂肩——依旧白衣素净,无半分伤痕的踪迹。
“累得觅儿吹了一夜的风,是我放纵了,”他扣着我手边的被衾,细白的脖颈升了粉意,尝起来应该很甜:“我,我不该饮那么多酒…睡了两个时辰,是我不对。”
四下有些静,小鱼仙倌不再看我,目光移至将将放明的锦屏面,坐于榻上的腰身挺直挺直,比九霄云殿的朝会还要板正。
想来是小鱼仙倌带我回宫的罢,嗯,真是很好的一尾龙嘛!
“嗐!小鱼仙倌心情不好,我自当为你排忧解难,哪有什么对不对的哪?”
我并不在乎,取过手边齐整的绒袍披衣下榻,绕过被他盯出花来的鱼水屏风,唤来了离珠仙子。
“你去准备些早膳,嗯…比平日清淡些,量多些。”
吩咐了离珠,我回寝卧时小鱼仙倌正半蹲在簇簇月昙前,一手施着水灵,一手抚着昙花花叶,一仙一花,极是赏心悦目。
柔白与莹白相映,纯然天成。
想来我当年虽情智未开,审美却还算一等一的好。
“小鱼仙倌,”昨夜的念头一闪而过,我心中微动,斟酌着道:“我思虑了很久,总觉得当年爹爹与先帝的婚约不大恰当。”
话落,那不甚宽厚的脊背稍顿,水灵淅沥沥地停了下来,静等着我的下文。
我轻轻上前,亦蹲下身,牵住那冰凉的手:“你可知,那婚约也许对你并不公平。如今做了天帝,便可不必违背心意与我成婚,是么?”
他看了我许久,说不清是什么,闪闪烁烁不得其法。
“润玉确乃真心,觅儿…可是不愿?”
“不是不是。”
他果然不能理解我的遗憾,我咬了咬牙,索性解释得更为清楚一些。
“小鱼仙倌本就明月皎皎,玉雪般的男子,而我呢,不过痴愚的浊仙一个。”
“我,我估摸着,咱俩是不大相配的…”
许是亏心了些,我的声音愈来愈小,脑袋也愈来愈低,直将脚下纯白的云砖盯出了影儿,才终是听到了上方的回话。
“仙子错爱,润玉哪能是纯白的明月呢?”
却听他呵呵轻笑,窸窸窣窣衣带解开,我抬头,被他眉眼的落寞和自嘲镇了住——
皙白的肌理遍布痕迹,有的青紫,有的灼红,有的泛白,像是被雷电劈过的可怖,如此惊心动魄。
我实在想象不出,这样复杂的创伤,竟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原来,我满以为的明月,不知不觉中,已然破碎得不成样子。
“不是的,不是的。”
我心口微痛,妥帖得不能再妥帖地合上他的衣,望进那深暗的幽潭,郑重也不能再郑重地拥住他:“不是的,你很好,你比高天的月儿还好,在我心里,你是极好的。”
被我揽住的肩膀渐渐颤了起来,像是忍耐着极大的痛楚,飘入我的耳,很轻很轻,又很沉很沉。
“你的小鱼仙倌什么也没有了,若没有你,他会疯。”
“不会的,”我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断然否道:“他不会疯,我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