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15

这是时隔几年后张起灵又站在了解家大院里，这次解雨臣并没有穿着华丽的戏服在台子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戏曲，而是满脸疲惫的坐在轮椅上，粉色衬衫下缠满了纱布，眼眶深陷，早没了意气风发的傲气。

黑瞎子被他的人送到了私密诊所，那里有北京城最好的大夫，情况已经稳定剩下的就是等着醒过来了。张起灵不知道解雨臣这时候叫自己过来是为了什么，双手插兜身子看着笔直，冷着脸居高临下的瞅着他。

“谢谢你救他。”解雨臣直视张起灵的眼神，手中转动着拇指上舒俱来的粉紫色扳指：“瞎子肩胛骨的伤，以后可能连枪都端不起了，他需要个地方养老。”

张起灵没有说话，看不出情绪，脸上依旧平淡的望着解雨臣。

“如果你对他没有留恋，这趟你就不该来。”

“拿钱办事。”那张白净的脸上俨然全是淡漠疏离。

解雨臣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似乎听到了什么既无奈又可笑的笑话：“我还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这么看重钱了，有些事没必要自欺欺人，尤其你这把年纪早就比我们活的通透。”

“瞎子之前的意思是如果他这趟受了重伤，就让我把他送回杭州他那间破屋子里自生自灭，现在你来了，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张起灵抿了抿嘴唇没有回答的意思，见解雨臣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深情，淡淡开口：“我和他没有关系，去哪里是他的选择。”

“看来你是非要逼我说出里面的缘由才能原谅他了。”解雨臣叹了口气，有些为难道：“这件事我本想让他亲口跟你解释，你不用对我有敌意，我和黑爷只是雇佣关系。”

雇佣关系…解雨臣说出这四个字时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我在雷城里落难并不是偶然，有一群人想逼我交出解家的印章，黑爷帮了我这个忙，但是解家现在内忧外患，手下根本拿不出几个信得过的，再三思虑后我想走一步险棋，整个解家用来打掩护，而真正实施这个计划的只有你们两个人。他在明你在暗，让那些人永远的消失。可是黑爷跟我久了，什么事都能想到我前头，他为了保护你不想让你卷进来，才用他自己的方式赶你走，最起码能保证你是安全的。当在做到这一步的时候，他估计就没想着自己能活着回来。”

解雨臣好像在诉说着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把自己心爱的人推给别人的感觉好吗？那些他都顾不得了，瞎子，再让我帮你最后一次。

见到张起灵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动容，这些话明显是有效果的，解雨臣乘胜追击继续道：“他知道你和他不同，你需要的是在一个没有硝烟的地方平静的过完后半生，而他在这条道上混得久了，注定一辈子都要搭在这上面。他不想让你涉险，才忍痛把你推了出去。在你不在的十年，他已经为你付出了很多，如果可以就去注意一下他腹部那十几条怪异扭曲的疤痕吧，如果不是因为你，他是不会淌古潼京那趟浑水的。而且这次他的伤你比我更清楚，如果他真的废了，就凭他这么多年积累的仇家，黑瞎子活不过三天。”

张起灵踌躇着，眼底却是藏不住的百感交集：“你要我做什么？”

“保护好他，只要他还和解家有往来就注定永远不能彻底从这条道上全身而退，我希望你能带他离开，从此解家和黑爷那么多年的交情，断了。”

尽管张起灵没有彻头彻尾了解过解雨臣这个人，他也能感觉到那人语气里的悲凉。他点了点头，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没办法再欺骗自己的心，从刚开始就攥着拳头的手终于放松了下来。

“我给你们时间考虑，到时候不管是杭州还是福建，我都会派车送你们回去，他欠你的就让他用一辈子还吧。”

张起灵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情绪出的解家，一时间知道了太多事使他脑袋炸裂般的疼，取而代之的时一段段记忆的碎片闪现在眼前，都是关于一张总是意味不明勾着嘴角玩世不恭的脸。

他被送到黑瞎子面前的时候，那个人已经醒了过来，扬着笑意看向他，此时张起灵眸中已经泛起了一片水雾，他肩头微微颤抖，走向病床上的那个人，手指抚过黑瞎子身上缠裹的带血纱布，轻声道：“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