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即使只是幻境里的一抹执念，难道她朝夕相处十余年的无栖，没有真正活过吗？难道她面前的，不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吗？

　　顾茕茕第一次对囚魔幻境感到无所适从，浑身像是被尖刺扎了一下，细密的痛感如涟漪一般荡开。

　　她感到有些气闷，直到坐在她对面的青年抬手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温柔道：“夜深了，姐姐早些休息吧。”

　　带着这份无所适从，顾茕茕心事重重地睡下。半梦半醒间，又好似听见有人站在自己床头说些什么。

　　“要离开我了是吗？”

　　“我就知道，仙凡有别。”

　　“是我魔怔了……”

　　每一句都像是拿针扎进顾茕茕心里，叫她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第二天早晨，顾茕茕发现自己眼下浓重的青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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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日，天气晴朗，风光尤好。顾茕茕一时兴起扯着无栖去园子里放风筝，直跑得发丝凌乱，满身大汗。

　　无栖就在一旁静静地瞧她，面上的神色顾茕茕愈发看不懂。

　　一恍神的光景，风筝便挂在了树梢。

　　顾茕茕心烦意乱，提起裙子便要爬树去摘风筝，被身后的无栖拦下。

　　“姐姐别动，我来就好。”

　　顾茕茕回头，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瘦削的身形，又看了看风筝的位置，抿着嘴摇摇头。

　　无栖：“……”

　　总有一种被小看了的错觉。

　　总之，无栖赶到树底下的时候，顾茕茕已经蹭蹭蹭爬了老高，灵活得不像话。

　　轻而易举地拿到风筝，顾茕茕垂眸往下一瞧，见无栖正紧张地盯着她。

　　她忽然有一种想往下跳的冲动。

　　假如她跳下去……当然不会受伤，比这再高的地方她从小就蹦着玩。

　　她甚至还不曾弄明白为什么会想要往下跳，便带着风筝纵身一跃。

　　时间似乎被无限放慢，风从身下滑向高空，衣裙猎猎作响。

　　顾茕茕感觉到腕间丝丝凉意，似乎是藏寂苏醒，想要化剑接住她。

　　然而神识却更快一步捕捉到树下青年的动作，于是她阻止了藏寂，任由自己失重下落。

　　会有人接住她的。

　　这样想着，一道黑影向她飞扑过来。

　　青年的动作明显有些焦急与笨拙，抱住她的刹那，被冲力撞得一个踉跄，仰头栽倒。

　　他倒在草坪上，脑子还晕乎乎的，却下意识去看怀里的少女。

　　“姐姐怎么样？”

　　一抬手，顾茕茕就看到他手臂上的两处擦伤，血珠儿从他苍白的皮肤中点点渗出。

　　五感被释放，鼻端能嗅到清淡的药香。她甚至能听到身下青年的心跳，扑通、扑通，如此鲜活地跳动着。

　　矫情劲儿一股脑地往胸腔里钻，顾茕茕突然一笑。

　　她怎么会觉得这不是无栖呢？

　　此时此刻，仿佛有人拨转了时间的齿轮，穿过岁月的洪流站在她面前，笑着剥开辛辣毒舌的外壳，把原原本本的自己毫无保留奉到她面前来。

　　直到这一瞬间，顾茕茕才觉得自己真正看懂无栖，看懂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