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二人对视良久，小人儿眼里的懵懂与茫然逐渐褪去，光彩还未流转开来，又转瞬蒙上了一层雾。他眼角慢慢红了，整个人往前一扑。

　　顾茕茕不曾防备，被他扑倒在床上，后背撞得生疼。她不由“嘶――”了一声，眉头下意识地蹙起，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间怀里孩子轻微的哽咽。

　　无栖的两只两只小胳膊紧紧抱住她的脖子，将脸埋在她肩头，小小的身子不停颤抖。

　　顾茕茕满头雾水，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以示安抚，放柔了语气，轻声问：“怎么了？”

　　许久，肩颈处才传来孩子闷闷的声音：“我还以为姐姐醒不过来了……”

　　顾茕茕心头的疑惑更深，细问之下才知晓，自己这一觉，睡了整整三天。

　　无栖叫不醒顾茕茕，惊惶想要找御医，又想起除却自己没有人能看见她，于是只好守在她床前，一日复一日。

　　顾茕茕瞧着男孩儿憔悴异常的面容，分外心疼，勉强摆出一副笑脸，将他拥入怀中，抚着他的头道：“傻孩子，你忘了吗？姐姐是仙子啊，怎么会有事呢？”

　　小无栖眼角还挂着泪，闻言重重地点头。

　　之后的岁月中，这样的事情仍时有发生，顾茕茕并未发现自己身上有任何欠妥之处，依旧嗜睡无比，最严重的一次，竟一连睡了两月有余。

　　而无栖也由一开始的惊惶无措，到后来镇定自若地等待她醒来。

　　不知不觉，顾茕茕已在这个幻境里消磨了太多岁月。

　　无栖的身形迅速拔高，容颜渐渐能看出日后的风采。同时他与楚宛宛的关系也日益亲密，顾茕茕看在眼里，心绪复杂。

　　这一日，顾茕茕坐在廊下听雨，怀里抱着一只极漂亮的白猫儿。

　　猫儿小巧，趴在少女的臂弯里，毛茸茸的小脑袋不安分地拱来拱去。顾茕茕摸了一把，掌心传来的柔软触感叫她身心愉悦。

　　廊外的雨密而细，重重落在地上，激荡起层层水雾。远处的草木与楼阁皆在水雾中朦胧了，顾茕茕抬眼望去，只觉视野里浸了深深浅浅的绿，层叠不穷，风雅鼓荡。

　　她看得久了，不免疲倦，抬手揉了揉额角，索性闭上眼睛，灵识外放。

　　耳畔环绕着雨点落在屋顶滴滴答答的声响，飞檐上的雨水在空中滑开美妙的弧度。

　　不远处的层叠新绿间，柔嫩的草叶儿缓缓舒展，土地之下不时传出簌簌之声，仿佛无数的草种，摩拳擦掌，蓄势待发，即将破土而出。

　　汀花雨细，水树风闲，又是春来。

　　……

　　无栖拢了拢衣衫，指节分明的手掌从书上移开。十七岁的少年，最是意气风发，随着脸逐渐长开，无栖俊美得叫人无法忽视，眉目一低一转，已是与生而来的风情。

　　他站起身，玄黑色的袍角滚落，绸子缎面上光彩流动。抬眼往长廊处望去，狭长的桃花眼映着不远处一道白色光影。

　　长廊中的少女不知何时倒在了软垫上，侧着身缩成小小一团，似乎睡得很是香甜。那慵懒的姿态，与身侧的白猫儿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