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顾茕茕突然发现自己很难将眼前的糯米团子与记忆中那个强大美丽的无栖联系在一起。

　　她所孰知的无栖，总爱勾着唇角说些伤人的话，偏偏那些被他伤了的人，要么打不过他，要么……拜倒在了他的姣好皮相下。

　　顾茕茕就属于后者。

　　无栖喜欢气她，起初仗着顾茕茕身受重伤无法开口，后来仗着她行动不便，再后来仗着自己那张“绝世容颜”。

　　顾茕茕哪儿斗得过这个千年老妖怪，每每被气得面红耳赤，头都大了一圈。

　　然而每当她眼里的泪开始打转儿，糟老头子便好似计谋得逞，在她身侧低笑，眼角眉梢自成一段风情，平日藏在眸中漫不经心之下的冰冷与讥诮都融成了水，荡开满江的潋滟风光。

　　顾茕茕能从那双好看过分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身影，雪衣，桃腮，娇娇小小的，天真安静。

　　只有在那些时候，她才能感觉到，面前的青年是个血肉丰满的人，而不仅仅是沈西西书页中一个连名字都未曾出现过的可悲角色。

　　而自己正被他注视着。

　　“姐姐？”糯米团子又一次换回他的思绪，神色懵懂地眨着眼。

　　顾茕茕晃了晃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一天之前还形影不离，明明面前站着的就是无栖，却好似已经阔别了许久许久，久到在心底为那人的模样加上了一层又一层美颜滤镜。

　　那些带着小小恶劣的惹人气愤的话与玩笑，那些玩笑后的愤怒与浮躁，都随着流水般的岁月涤荡开了。

　　最终剩下的，似乎只有一片清澈明朗，尽头站着熟悉的无栖。

　　因二楼的另一间屋子还来不及规整，顾茕茕只能住进小无栖的屋里。

　　顾茕茕倒是觉得没什么，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睡无栖的床了，倒是小奶猫儿，细细小小的胳膊抱着被褥，红着脸想往外走。

　　“你去哪？”顾茕茕不由问。

　　“啊？”小奶猫儿闻言抬起头来，讷讷道：“我、我下楼去啊……”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就要去睡地板了？地板答应了吗？”

　　顾茕茕半起小脸儿，声音微冷，严肃的样子与李南生如出一辙，倒也能唬唬小孩子。

　　小奶猫儿顿时僵在原地，有些无措，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看她，垂下的眼睫挡住了眸里的茫然。

　　他其实根本就没听清顾茕茕说了些什么，只是那冷冷的语气便足以让他心中慌慌。

　　仙子姐姐好像生气了，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总之一定是他的错，怎么办？姐姐会不会讨厌他啊？

　　空气愈发静谧，小奶猫儿愈发无措，站在门边儿一动也不敢动，手心里悄悄出了一层汗，纤薄的唇瓣被抿得发白。

　　“咳……”顾茕茕还是没忍住笑，连忙咳了一声掩饰过去。

　　小奶猫儿闻声微微抬头，恰好看到她压不下去的嘴角。

　　见自己已经暴露，顾茕茕索性不再强忍，半晌才揉了揉自己笑僵的脸，嗓音中也带了三分甜两分糯。

　　她狡黠地笑着，语气揶揄：“你小小年纪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呀？难道还怕我占你便宜不成？”

　　“不……不是的！”奶猫儿瞪圆了眸，将头摇得像只拨楞鼓。

　　“这不就得了！赶紧睡觉，我困了。”顾茕茕霸气地拍了拍柔软的床铺，又自顾自躺了上去，脸对着墙壁，留下背后一大片空余。

　　小奶猫儿依旧站在门边没有动，垂着头在心中默默挣扎。直到顾茕茕快要陷入梦中，他才慢吞吞地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被子搁了上去，除下披在身上的外袍，穿着雪白的中衣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