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货架,架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色彩鲜艳,叫人看了眼花缭乱。
货架前摆着一张长桌,上头放了十余个个白底红釉的瓷碗,里头尽是小小的白纸卷儿。
桌后站了个中年男人,面目儒雅,衣衫整洁朴素,看起来像个书生。
看着突然出现在视线中的顾茕茕,男人笑着叫她:“小姑娘,要不要猜灯谜啊?”
“好啊!”顾茕茕对着他甜甜一笑,而后利索地交了钱,指着货架子上一盏精致的白兔花灯问:“我想要那盏灯。”
中年男子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个呀,得猜对五个灯谜才行。”说罢中年男子便自瓷碗中拿出个纸卷儿递给顾茕茕。
“这是第一个,小姑娘试试看?”
顾茕茕接过,缓缓展开,见纸上寥寥数字:
云破月来花影碎,打一字。
顾茕茕略思索了片刻,便抬头道:“是一个‘能’字,可对?”
老板笑着颔首:“确是能字,小姑娘猜对了一个。”
顾茕茕便转头,得意洋洋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无栖,下巴差点扬到天上。
中年男子又从另外一个瓷碗中拿过白纸卷儿,再次递给顾茕茕。
这次的灯谜似乎比刚才的难些:
雾失楼台,月迷津度。(打一诗词)
顾茕茕想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答道:“两处茫茫皆不见?”
中年男子看她的眼中多了些欣赏之意,又一次递过纸卷儿,“小姑娘,这回的灯谜可要难些了。”
“我才不怕!”
顾茕茕展开纸卷儿,先是一怔,而后脸上笑意更浓。
只见纸上写了四句词:霜衣雪发青玉嘴,群捕鱼儿溪影中。惊飞远映碧山去,一树梨花落晚风。
——打一鸟名
顾茕茕眼神清亮,嘴角含笑,直直看向中年男子。
“我猜,是‘鹭鸶’吧?”
这下中年男子便不只是欣赏了,他神色微微讶异,真心称赞:“小姑娘年纪轻轻,竟如此厉害!”
“嗳,低调低调!”顾茕茕摆出一副高人姿态,故作平静地点点头,心道:
废话!那可是杜少陵的诗,她专业课上学过的。这要是答不出来,岂不是丢脸丢到了姥姥家?
中年男子抚掌而笑,又从桌子正中央的那个碗里拿出纸卷儿。
四月将近五月初,刮破窗纸重裱糊。丈夫进京整三年,捎封信儿半字无。
——打四种中药名
这下顾茕茕囧了,她又不是老中医,哪儿知道中药啊?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中年男子,见对方略兴奋的神情,又低下头看了看纸上漂亮的毛笔字,眼里露出一丝茫然。
恰在此时,一只修长的大手伸了过来,轻轻拿过她手里的纸条,递到眼前看了看,而后淡淡吐出几个字:“半夏、防风、当归……白芷。”
顾茕茕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便听中年男子道:“公子猜对了,这最后一题,公子接好。”
无栖矜贵地颔首,上前一步接过了中年男子手里的纸卷儿。纸卷儿缓缓展开,少年眉眼淡然,认真的样子十分文秀好看。
“哎——”顾茕茕回过神来,看看两人,怎么回事?猜灯谜的不是她吗?怎么又叫糟老头子抢了风头?
她于是拽下无栖的袖子,扒着他的手臂去看纸上的字:
幸因腐草出,敢近太阳飞。
未足临书卷,时能点客衣。
随风隔幔小,带雨傍林微。
十月清霜重,飘零何处归。
——打一昆虫名
顾茕茕才只看了一眼,无栖便微微一笑,将纸条递还给中年男子,依旧淡淡道:“腐草化萤,这个谜底,当是‘萤虫’。”
中年男子哈哈大笑,那神情好似遇见了知己,他摘下货架的白兔灯笼,递给无栖:“公子的灯,拿好。”
无栖提起白兔灯,看也不看,转头递给顾茕茕。顾茕茕开心极了,顿时忘记了方才无栖抢风头的事情,恨不得抱着他亲上一口。
无栖见她笑,心下柔软,宠溺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中年男子看着两人,捋捋胡须,笑眯眯道:“小姑娘有个好兄长。”
“是呀是呀!”顾茕茕附和他,抬头去看无栖:“我兄长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好的兄长!”
说到两个“最”字的时候,她故意加重了音调。
无栖挑眉,捏了捏她的脸,“油嘴滑舌。”
却没能压下嘴角的笑意。
无栖依着顾茕茕,在外头好好玩了一通,直至月上中天,摊贩们皆收拾东西回了家,街上行人寥寥,二人才慢慢走向客栈。